第二十章 盐价疯狂(第3/7页)
阿克占沉默了。他闭上眼睛,指头磕着桌子,良久不说话。
卢德恭也沉着脸一声不吭。汪朝宗坐在椅子上如同芒刺在背。
阿克占缓缓地睁眼,开口:“事到如此,我是非答应不可了?”
他沉痛地望着汪朝宗。
卢德恭“哼”了一声,表示默认。
不知道从何时起,一股流言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扬州城。说浙江的布政使海宁陈老爷上京,奏说江浙沿海出现了一种怪病,也就像瘟疫一般,无影无形,但是更凶!这种怪病,针灸不治,连神医叶天士到了也没辙。但是呢,每天用盐水擦身就可以防。要不灶户们都没事呢,他们成天在盐水里滚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清晨,天光还没大亮,各大盐行外,几十个百姓排着队伍,按次买盐。有些人拿着大碗,有些人端着小瓷盆,有些人甚至揣着布口袋,人龙还在络绎增长,远远超出了平日的规模。马德昌的广泰盐行前面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群。大碗和小盆已经基本绝迹了,几乎都是口袋。人们焦急地涌动着。
伙计摆着一张臭脸:“涨价了。十五文一斤,爱买不买啊。”
人们互相张望着,没有人离开。
盐号开张了。
“不要挤啊,先来后到。”
人们哪管他说什么,一窝蜂涌了上去。没几天,市面上的存盐一抢而光。
马德昌听了又惊又笑:“什么?盐号没盐了!”
马府管家笑得脸上开花一般:“哪敢蒙您老人家啊。打从昨天起,整个扬州就只剩咱家盐号里有现盐了。这溜溜地卖了两天,老百姓大盆大碗地抢,还有个不没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回咱们可狠狠地赚了一笔!”
马德昌外表还抻着,微带笑意:“这也是机缘巧合,没什么,老天爷赏饭吃!去吧去吧,吩咐厨房,晚上加菜!”管家一脸欢喜地下去之后。马德昌突然失去了矜持,他一跃跳起来,像猴子一样,兴奋得站不住。他对身边的马夫人说:“听见了么!人算不如天算。只要铁三拳那边的私盐赶紧运过来,抓住这个机会,咱们一个回合就斗倒汪朝宗!”
汪朝宗端着一碗燕窝银耳粥,正平心静气地给萧文淑喂食。
萧文淑的神色木然,勺子过来,她就张嘴,仿佛尝不出滋味。
管夏站在一边,低着头权当看不见,正一五一十向汪朝宗禀报:“整个扬州市面上,除了广泰还有盐,鲍家的裕隆也空了,一天一个价,今天已经涨到十五文一斤……”
勺子在萧文淑嘴边停了一停。汪朝宗说:“传我的话,凡汪、萧两家盐旗属下,盐号的盐不要出净,各留三成。消息要谨慎,不许走漏风声!”
“是!”管夏迟疑着。
汪朝宗不再停下手上的动作:“银子留给他们去赚。去吧!”头也不抬,继续细心地喂着萧文淑,将她嘴边溢出的流汁擦尽。
清晨,一块粉板戳在盐号前,上写巨大的黑字:“瘟疫凶恶,本号有盐。一斤三十文,售完即止,切勿自误!”
盐号伙计慢条斯理地一块一块卸门板。随即两两一对,把一袋袋盐码到柜台上,明着是要让人看见。
等在柜台前的人比前两天又多得多,人挨人人挤人,人山人海。广泰盐号门前并不宽敞的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盐号伙计喊了起来:“开盐喽……”
“轰”的一声,人们一起向前涌去。伙计们猝不及防,柜台几乎都被冲垮了。人群里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或高、或低、或哭、或闹:“给我十斤,给我十斤!”“我要二十斤!”“我要一袋!”“你他妈,要那么多,腌下水啊?”“别挤啦别挤啦!”“我的鞋!”“小囡,小囡,你在哪啊?”
二十来个伙计一起站柜台,忙得不可开交,后排的钱从前排人脑袋上递过去。
一个小女孩费力地挤到柜台前,举着大碗,伙计厌恶地一把抓过碗,把一堆铜钱倒出来,随手给盛了一碗盐。小女孩抱着装着盐的碗消失在人群里。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终于狼狈不堪地从人群外侧挤出来,手里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碗——一碗盐全在拥挤的人群里被挤撒了!小女孩委屈地大哭着。
一个壮汉满头是汗,抱着一袋子盐挤出人群,望街边一戳,解开衣襟一边扇着风一边大喊:“盐啊,盐啊!正宗广泰盐号的盐啊!一斤四十文。哎,快来快买,省得到那边挤!”
立即有排队的不干了:“有你这样的吗?”
“你他妈管得着吗?”
“乒乒乓乓”,几个汉子扭打了起来,白花花的盐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