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海诸岛纪行(第11/12页)

在礁石上内陆的浅水处我们看到有个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光,我们蹚水过去把它拾了起来,我们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是两个空罐头筒。我们觉得这种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该有这些东西,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罐头相当亮,是新近打开的,上面印有“菠萝”的字样,同我们为军需部试验的战地食品上的字迹完全相同。原来这是我们在“康铁基”号上用完最后一餐之后扔到海里的那两只菠萝罐头,我们紧跟在它们后面爬上了礁岩。

我们站在重重叠叠的珊瑚岩上,在高低不平的湖底涉水前进,水深时而及踝,时而没胸,这主要是看湖底到底是深沟还是浅流了。海葵和珊瑚令整个礁脉犹如一座红黄白绿掩映,遍布苔藓、仙人掌的石花和岩石花园。五颜六色的珊瑚虫、海藻、贝类动物、海蛞蝓与千奇百怪的鱼类在水中随处可见。深沟中,四英尺长的鲨鱼在清澈的水中悄悄游向我们,只要我们用手轻击水面,它们便反身逃走,躲在远处再不敢靠近。

在我们木筏搁浅处的周围只有一潭潭死水与一摊摊珊瑚,往里去便是蔚蓝色的环礁湖。潮水正在退去,我们见到四周不断有珊瑚露出水面,拍岸浪沿着礁脉一带接连不断地轰鸣,事实上却已跌落了一层楼高。下一次涨潮时,谁也弄不清这片狭窄的礁脉上将会是何种情形。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礁脉有如一道半浸在水中的城墙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延伸过去。城墙南端是一座覆盖着高大的椰子树的长条形岛屿。在我们的正北方大约六七百码的地方,有另一座小得多的椰树岛。这座小岛位于环礁的中间,岛上椰树参天,白色的河滩一直延伸到宁静的环礁湖。整座岛看上去就似一个塞得满满的绿色花篮,或者是一小块集锦荟萃的洞天福地。

最后的“康铁基”号木筏

我们选中了这座岛。

站在我身旁的赫尔曼,满是络腮胡的脸上喜气洋洋的。他沉默不语,只是摊开双手无声地笑着。“康铁基”号仍躺在远处的礁脉上,飞溅的水花从它上方越过。木筏是毁了,不过毁得值得。木筏上的一切都已粉碎,可是从厄瓜多尔的克维多森林里来的九根轻木树干完好如初。它们救了我们,大海只夺去了一小部分物资,装在竹舱内的东西依然丝毫未动。我们拿走了木筏上的一切有实用价值的东西,目前已安稳地堆在礁脉里面被烈日炙烤着的大岩石的顶上。

自跳下木筏以后,我实在很想再去瞧瞧那些在木筏前面扭来扭去的舟。如今那几根粗壮的轻木搁浅在礁石上六英寸深的水中,木筏头部下面只有棕色的海蛞蝓在蠕动。舟已消失无踪。海豚也不见了。只有一种长着孔雀羽毛图案、尾鳍平整的不知名的扁平鱼,好奇地在圆木中间游来游去。我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好友螃蟹约翰已经不辞而别,或许已在这里觅到了安身之所。

我又最后巡视了一遍木筏残骸,在一只压扁的筐中看到一株椰树幼苗。它从一只椰子眼里长出了1英寸长,两条根从筐下伸了出来。我手拿椰果涉水走上岛上。在我前面不远处,克那特的手臂下面夹着他在途中花了不少工夫做成的木筏模型,他也正兴高采烈地蹚水朝陆地走去。我们很快超过了本奇特。他实在是一位出色的伙食管理员,他的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胡子直往下淌水,正弓身推着一只大箱子,每当礁石外的拍岸浪往环礁湖里灌一次水,他面前的箱子就上下起伏一下。他得意扬扬地揭开箱盖,这是装炊具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煤油炉子和炊事用品。

我永远无法忘怀在礁石上蹚水走上阴凉的椰树岛时的情景,我们越走越近,岛也就越变越大。走上洒满阳光的沙滩之后,我脱掉了鞋子,光着脚趾伸进温暖干燥沙子里面,仿佛我就为了看那一个个脚印。深深的足迹一直延伸到椰树底下的沙滩上。不久椰树就遮住了天空,我继续前进,一直走到小岛的中央。一簇簇的椰子树下垂着沉甸甸的绿色椰果,有的茂密的灌木丛上笼罩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白花,花香熏人欲醉。在岛的深处,两只温顺的燕鸥绕着我的肩膀翱翔,如白云般轻盈。脚边的蜥蜴箭一般地窜开,岛上最重要的居民是大个的血红色寄居蟹,它们柔软的后体上黏着偷来的鸡蛋大的蜗牛壳,步履蹒跚地到处爬动。

这景象弄得我如痴如醉,一下子跪在地上,把十个指头深深插入了温暖干燥的沙土里面。

来到天堂

航海结束了。大伙都活着。我们搁浅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南海小岛之上。多美的岛啊!托斯坦走过来,把口袋一扔就仰面躺下,望着天空中的椰树巅,那两只轻盈的白鸟悄无声息地盘旋在我们头上。不一会儿我们六人全在这里躺下了。永远都活跃的赫尔曼爬上一颗小椰子树,摘下一棵绿色的大椰子。我们用大砍刀削去椰子柔软的顶端,把这世上最甘美清凉的饮料——从不长籽的嫩椰子里流出的甘甜透凉的椰汁——倒进喉咙。树林外边守护着天堂之门的礁石处,阵阵战鼓声单调地在那儿重复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