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玛丽·哈斯凯勒(第41/69页)

智者和好人常常奔向一个目标——信仰——他们也能够找到。但是,信仰只是一个目的,而生活才是无极限的。

过去是目标的失却……那位智者希望成为一把笛子,或成为一支羽箭,或成为一只酒杯……当他的希望化为现实时,他便会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上帝面前……变成了一个探索世界的人。他探索世界不单单为了自己,还为了那些想侧耳聆听的人。

玛丽,在你的最近一封信中,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艺术。那是寻觅到了这个世界并与之拥抱的神圣愿望的一种表达。这个世界,天然赤裸,没有丝毫雕饰。这是诗的灵魂,生活的灵魂。诗人们不单单是诗人,他们的心还浸透了生活的灵魂。

这些天很暖和,几乎要热起来了。我每天都要到花木繁茂的花园或树林里去,以便在林荫下乘凉。不过,我的工作减少了,不知原因何在。夏日的梦会削弱人的活力;尽管如此,梦和思想会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成参天大树。

愿你安好、幸福。

哈利勒

致纪伯伦 1915年7月×日

亲爱的哈利勒:

我第一次听到和领悟到你五年之中反复说的东西。哈利勒,我伤害了你;我的这种伤害是不可饶恕的……你把我放在你的心的中心,而我却在那里用箭射你,摧毁你。

我没让你保持灵魂和心神上的孤独……我还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说我为了让你在与我的交往中成为完全自由人;但是,每当你获得那种自由时,我便用匕首刺你一下。

我与你一起,就像一个人待在黑洞洞的房间,在那里胡乱挣扎,动则碰撞东西……然而这个房间本是你,而你碰撞的那些东西则是灵魂中最细微的感觉。

你本可用关门的办法拯救自己,但你没有自救,一个跌跌撞撞的盲人终于跌撞在门上,将门关上了。

我使你受苦了。我给你的健康和工作以及与人们的关系造成了不良影响,而你正处于生命的春天与巅峰时期。

我曾对你说过,在你的身边是多么甜美。但是,当我到你身边时,我却忘记了那种甜与美。当我远离你时,我思恋你如同乳婴恋母;当我走近你身边时,那种思恋感便消失了,仿佛压根儿就不是我的理想和希望。

深层次的秘密隐藏在看不见的勾心夺魂的嘈杂声中。每当我努力寻求认识真理时,我总是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你每时每刻都在准备再现重生,但我却舍不得让你重现再生。

不容置疑,我这颗愚钝灵魂同你交往是在同一颗崇高伟大灵魂交往。即使把话说满,我这颗灵魂也没有资格站着向你问安,将你赞扬。

哈利勒,无可争辩,正是因为我,使你吃了苦头。过错在我身上,我太冷酷,对你欠缺温情、怜悯。

玛丽

致玛丽 1915年8月2日

亲爱的玛丽:

万事在其中……安心之荫是浓密的……虽然很难将我们的心神从过去中解脱出来,但我们却不宜总是沉湎在过去之中……你和我,我们都能回头看看蒙尘的昨天,就像一个人看母亲的痛苦面容那样,眼见母亲吃力地抱着自己,又精疲力竭地将自己放下。

我们饱受痛苦折磨……我们在持续的煎熬中度过了五年时间。但是,毫无疑问,那是富有创造性的岁月。在那期间,我们得救了,带着伤痕走出了那个年代,但我们是带着两颗更坚强、更忠实的灵魂走出来的……是的,带着两颗以忠实为特点的灵魂。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大事。因为种种悲剧在人生中相互作用反应,正是这种反应作用能够淳朴、净化人类的灵魂。

我感到上帝是能够证实自己淳朴、圣洁的典型力量。

玛丽,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划分为思想时期、感情时期和行动时期……过去的五年,那是我们的友谊时期。

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新时期的开始,一个少含糊、多清晰的时期,也许是作品高产、创造佳美的时期,或者也许是更深刻领悟淳朴、更加热情追求鲜明突出的时期。

谁能说“这是个好时期,那是个歹时期”呢?

所有时期都是生活实质及其内核的一部分……死本身便是生的一部分。尽管我在五年里已经死过若干次,但死神的符号没有画在我的身上,而我的心也未尝到苦涩味道。

这就是我的看法,你明白吗?我想你是心领神会的。

哈利勒

致玛丽 1915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