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 情|PASSION(第11/14页)
汽车的初次往前一冲让她吓了一跳。她练了练换挡,以为他的授课到此应该告一结束了吧,可是他只是笑笑。他说:“不错,放松些。放松些。继续往前开呀。”她也真的照着做了。他没指斥她操纵得不好,也没怪她光顾转方向盘忘了踩油门,仅仅是说:“继续往前,往前走,别离开路,别让引擎熄火。”
“我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呀?”她说。
“还没教你怎么停,你就先别停。”
他让她一直往前开直到走出隧道,这才教她怎样刹车。车子一停,她就打开车门好与他对换位置,可是他说:“不。这不过是让你歇口气。你很快就会喜欢上开车的。”他们重新启动时,她开始发现他说得还真对。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得意,差点儿没把他们带进沟里。不过,他在不得不抓过方向盘时还在不停地笑着,他们的课程在继续往下进行。
他们像是都走了有好几英里了,他仍然不让她撒手,虽然这过程中还走了——当然是速度极慢——好几个弯道。这时候他说他们还是换过来吧,因为不是自己开车他便失去了方向感。
他问她感觉如何,她虽然全身都在发抖,却仍然说:“挺好。”
他帮她揉搓,从肩膀一直搓到肘弯,说了句:“撒谎。”但是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抚触她,也没有再让她身上的任何一个部分感觉到他嘴唇的接触。
又开了几英里之后,他必定是找回他的方向感了,因为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往左拐了,这儿的树木逐渐变稀,他们顺着一条烂路爬上一个长长的土坡,又走了几英里来到一个村庄——至少可以说是路边的一小组房子吧。一座教堂和一家店铺,看来都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功能,没准都住进人家了——从周围停的车子和窗上挂的寒酸相的布帘可以看出来。另外几所房屋的情况也大致相似,其中一所后面的一座谷仓自行坍塌了,发黑的干草从断裂的桁梁之间伸出来,像是肿胀的内脏。
看到这片景色,尼尔欢呼了起来,不过却没在这里停下车。
“真舒心啊,”他说,“真——让人——感到——舒心呀。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还得谢谢你呀。”
“谢谢我?”
“因为你让我教你开车。这让我神经松弛了下来。”
“让你神经松弛?”格雷斯说,“真的吗?”
“真得不能再真了。”尼尔微笑了,不过却没有看她。他正忙着左左右右地张望出村之后的路边田野。他在自言自语。
“就是这儿了。不会错的。现在我们清楚了。”
就这么地嘟哝着,直到他拐上了一条巷子。这巷子不是直直的,而是扭来扭去绕过了一片田地,躲开了岩石和一片刺柏,巷子尽头处有一座房屋,样子比村里的那些好不到哪里去。
“好了,就是这儿,”他说,“这地方我就不带你进去了。五分钟不到我就出来。”
他待的时间可远远不止五分钟。
她坐在车子里,倒是有屋子挡着太阳。屋门大开,只有纱门关着。纱门上打了补丁,新些的铁纱和旧的编在一起。没有人出来看她,连条狗都没来探头探脑。现在汽车熄了火,长日里充斥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寂静。说它异乎寻常,是因为你总觉得在炎热的下午应该是不缺在草丛里、刺柏丛里发出的各种昆虫的嗡嗡唧唧声的。即使你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它们,它们的喧闹声也总会从远到天边的任何草木丛间发出来。不过也许是时节已经太迟,说不定迟得连大雁南飞引吭高鸣的声音都已无法听到了。至少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这儿,他们像是处在世界的巅峰,至少是巅峰之一吧。四边的田野都向低处倾斜,树木只能看到上端,因为它们都长在比较低洼之处。
他认识这里的什么人呢,住在里面的又能是谁呢?一个女人吗?他需要的女人似乎不大可能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是今天格雷斯遇到的怪事就是层出不穷,简直是没完没了。
这儿原来是座砖房,可是不知是谁把外面那层砖拆掉了,里面的木板墙露了出来。拆下的砖头胡乱堆在院子里,像是等着出让似的。房子墙上还留着两道砖没拆,形成了一道对角线,像个楼梯,格雷斯无事可做,便把椅背放低,身子往后靠,好数清楼梯有多少级。这事她做得挺傻的,却还很认真,就跟一个人在从一朵花上揪下花瓣似的,就剩下没有公然这样喃喃自语了:他爱我,他不爱我。
走运。背运。走运。背运。其实这才是她想猜度的。
她发现很难辨清这行成锯齿形的砖头到底有多少排,因为来到门的上方那儿,线条就变平了。
她想通了。这儿还能是什么地方?一个私酒贩子的窝呗。她想起了老家的那个私酒贩子——一个颤颤巍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头,脾气阴郁而且多疑。万圣节的晚上,他竟会手持一把霰弹枪坐在自家门口台阶上。而且还会在堆在门口的柴火垛上做上记号,好察知有没有被偷。她想象着他——或者是此处的这一个——坐着打盹,在自己肮脏的却什么物件搁在哪儿全一清二楚的房间里(她知道情况必然是这样的,从纱门的修补上就可以判定)。想象着他从他那张嘎吱作响的小床或躺椅上爬起来,翻开那条脏兮兮的被子,那还是多年前某个女亲戚帮他绗的,那女的死了都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