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和我的幽灵朋友一起（第5/8页）

1921年的蒙古人对此深信不疑且以此为生。在奥特曼的库伦（一个荣耀而神秘，但也充满奇幻的地方）发生了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它已不存在。现代化抹去了信仰的宇宙。它将蒙古人从传说和喇嘛的奴役下“解放”出来，但同时清空了他们的寺庙，摧毁了所有仪式的意义，因而使他们的人生贫瘠。阿提加国王的预言完全被证实了：人们不再思考除了填饱肚子以外的事情，他们的世界再无诗意。

离开前，我问喇嘛如何解读骨头上的答案。他说，这取决于从火中取出的骨头的纹理。骨头有两端，一端朝向实施“观火”的人，另一端朝向询问未来的人。如果纹理显示在外面，答案是积极的；纹理显示在里面，就是消极的。另一个标准是纹理的方向：最好的是从中心向边缘辐射。纹理向上是有好转，向下则是变坏。

“答案早就存在。”喇嘛说，“问题是你要从骨头中看出答案，这正是困难之处。”如果有所怀疑，也可以将骨头藏在胳膊下，然后找其他正在说话的人，他听到的第一个词就是问题的答案。听起来就像是依据早上你离开房子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男是女来决定做不做一件事。

我为羊付了钱，分发了兽医建议我带来的一些礼物，并带走了一小袋喇嘛给我用来抵御疾病的“阿兹”。兽医很开心：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极为美妙的事情。回家的路上我们看到了许多乞丐：满是污垢的小孩站在人行道中间的塑料纸上，女人用卡片诉说她们是怎么成为寡妇，或者火灾与其他不幸的受害者的。“退化。”兽医嘲讽地说：我们总是在谈“发展”，但是蒙古人获得的“发展”远不及他们为此作出的牺牲。

奥特曼形容恩琴男爵第二次听到他时日不多的景象非常具有戏剧色彩。那个瘦小、憔悴的占卜师进入催眠状态。她扯掉自己的头巾，做出恐惧和痛苦的鬼脸，扭曲着身体，最后开始说话，极不自然却很准确：“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了战神……他的生命以一种恐怖的方式结束……然后有阴影……像夜一样黑……阴影……还有一百三十步……再往上是黑暗……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战神消失了！”

恩琴垂下头。“我将死亡，但这不重要。战争已经开始，而且不会结束。没有人可以浇灭蒙古人心中的战火。”他说。

那个曾在1921年预言恩琴命运的女人是一位知名的先知，其法力来自母亲——她母亲是吉卜赛人。根据蒙古人的传说，只有极少数人类曾造访过地下王国，而吉卜赛人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回来时便被赋予了从纸牌、草叶以及掌纹预知未来的能力。

于我而言，去见乌兰巴托最著名的先知（有人把她形容为“一位起源奇特的巫师”）是我追寻奥特曼足迹的旅途中的一步。她自我介绍道，她是一位转世喇嘛，左肩上有三个黑色标记，那是“前任喇嘛”搭放斗篷的印记。只要她出现在宗教场所，别人都会立马把她当作修行很久的人。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在开车赴约的路上，她问道。

“1938年，虎年。”我答道。

“虎年？我也是，不过要晚一轮。1938年出生的虎有八个白点，五行属水。属虎的人非常慷慨，他掌控着一片领土。你一直忙于为家人寻找食物，并时刻警惕保护他们。”

新加坡的手相大师曾说过类似的话。

“在佛教里，”女人继续说道，“老虎是恶魔的克星。因此在喇嘛仪式中总是有一只老虎存在，老虎的尾巴经常被描绘在唐卡中。老虎是最强大的动物，它可以杀死所有人，但它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人类，因为人类更聪明。老虎与人之间存在着爱与恨、相互吸引和恐惧的关系。我的婚姻比较艰难，因为我嫁给了一个在猴年出生的男人，猴子是最接近人类的动物。像许多属虎的女人一样，我很难怀上孩子。属虎的女人非常令人惧怕。因此，在亚洲，属虎的女子从不提自己的属相，否则很难嫁出去。老虎总是追求品质，她总想要最好的，当老虎坚持要最好的食物、最佳的衣服、最优的生活方式时，这就成为一个很大的缺陷。所以，她必须控制自己。”

我饶有兴致地听她讲述，直到我意识到老虎也是濒临灭绝的物种。当动物消失，自然不再存在，没有了这些对比观察，未来的人们又将如何定位自身及周遭人群的性格和人格？

现在，我们已经驶离乌兰巴托，一直朝北边前行。车子经过山边的一处巨大墓地，白色的木柱子就像一个巨大的栅栏围在那里。“过去，逝者的遗体暴露在自然界里喂鸟，革命以后，我们才开始土葬，”我的同伴说，“如果尸体在三天内消失，这意味着死者是一个好人。如果持续时间更长，则意味着连动物都唾弃他，这将不利于他转世再生。”即使现在，蒙古人仍然把大乌鸦和秃鹫当作圣鸟，从不会杀害或吃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