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十章(第7/18页)
很可惜,加里波第接受了萨瑟兰公爵的款待。公爵声望不高,政治上碌碌无能,这使他在一定程度上恰好可以担当“消防队员”的任务,让斯塔福大厦成为加里波第的居留地……然而环境对此不利,在他到达伦敦以前策划的阴谋已在宫廷找到适当的土壤。它的目的在于不让加里波第接近人民,亦即工人,切断他与依然忠于从前的旗帜的朋友和熟人的联系,当然,首先是与马志尼的联系。这些障碍,由于加里波第光明磊落、爽朗豁达的天性,大半不能发挥作用,但另一半依然有效,那就是他无法在没有旁观者的场合下与别人谈话。如果加里波第不在早上五时起身,六时接待客人,那么那种意图就可能获得完全成功;幸好那些阴谋者尽管热心,无法在八时半以前起身;只有在他离开的一天,夫人们才提早一小时闯进他的卧室。有一天,莫尔蒂尼在整整一小时中无法与加里波第讲一句话,他笑着对我说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加里波第更容易见到,但要跟他谈话却比登天还难。”
公爵的待客方式是远远不够的,显得寒酸小气,与贵族的豪华排场并不相称。他只给加里波第和替他包扎腿伤的年轻人每人一间屋子,至于其他人,即加里波第的两个儿子,格尔卓尼和巴齐利奥45,主人打算在旅馆里包几个房间。他们当然谢绝了,自己出钱住在巴思饭店中。必须知道斯塔福大厦有多大,才能明白这件事的荒唐程度。公爵的父亲曾使许多农民流离失所,但是哪怕把这些农民家庭统统安置在公馆中,也不致影响主人的舒适生活。
英国人是拙劣的演员,这应该说是他们最大的优点。我第一次上斯塔福大厦找加里波第时,当局对他的监视已一目了然。形形色色的费加罗46和代理人,小工友和侦察员川流不息。一个意大利人担当了警察长,典礼官,司务长,大管家,舞台监督和节目主持人47。说真的,谁不愿意担任这种体面的角色,与王公贵族平起平坐,共同采取措施,防止和阻挠加里波第与人民的一切来往,和公爵夫人们一起编织蛛网,把意大利人的领袖束缚在网里,尽管这位瘸腿将军我行我素,每天都在挣脱这张网。
例如,加里波第去拜望了马志尼。这怎么办?如何掩盖真相?舞台监督和代理人立即出动,找到了办法。第二天早上,伦敦各报登出了消息:“昨天某时某刻,加里波第在昂斯洛街访问了约翰·弗朗斯。”你以为这是捏造的名字吗?不,这是马志尼的房东的姓名。
加里波第不想放弃与马志尼的联系,但他可以避开这个漩涡,不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会见,也不公布这事。然而加里波第住在斯塔福大厦,马志尼拒绝上那儿找他。他们最好在人不多的场合见面,但是谁也没有主动提出这一点。我考虑了一下,写信给马志尼,问他加里波第肯不肯接受邀请,到特丁顿48这么远的地方来,如果不,那么我就不请他,事情便这么了结,但如果他肯来,那么我非常希望他们两人一起光临。马志尼第二天给我回信说,加里波第非常愿意,如果没有什么事妨碍他,他们可在星期日一时前来。最后马志尼还加了一句,说加里波第很希望也能在我家中见到赖德律-洛兰。
星期六上午我去找加里波第,他不在家,我留在那儿,与萨斐、格尔卓尼等人一起等他。他回来后,一群等在前厅和走廊中的访问者便向他拥去。一个勇敢的英国人夺下他的手杖,把另一根塞在他手里,一边热情洋溢地说道:
“将军,这根好一些,请您收下,您瞧,这根是好一些。”
“可这是为什么呢?”加里波第笑着问道,“我已用惯了我的手杖。”
但是看到不经过斗争英国人不会还给他手杖,他只得稍微耸耸肩膀走过去了。
在客厅里,我听见背后有人在郑重其事地争论。我本来毫不在意,但忽然听到了一再重复的几句话:
“您要明白,特丁顿离汉普顿宫只两步路。请原谅,这不可能,确实不可能……离汉普顿宫只两步路,而且离这儿有十六至十八英里。”
我转身一看,这个如此关心伦敦至特丁顿的距离的人是我根本不认识的,于是我对他说道:
“不,这是十二或十三英里。”
争论者马上对我说道:
“十三英里已经够了。将军在三点钟必须在伦敦……特丁顿的事无论如何只能延期再说。”
格尔卓尼再一次告诉他,加里波第希望去,一定得去。
除了这位意大利保护人,又有一个英国人出来帮腔了,他认为应邀前往这么远的地方,会成为一个有害的先例……为了提醒他们,当着我的面争论这问题是不礼貌的,我向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