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7/9页)

天色黑下来,富热尔—朱斯加姆侯爵夫人骑马经过我的窗下。那是仙女梅吕茜娜。那是金发美人。打从英国保姆给我读故事那时候起,对我来说什么也没有改变。我又看了一遍我房间的图画。伊芙琳经常带我去卢浮宫。只需过了塞纳河。克劳德·洛兰、菲利普·德·尚帕涅、华托、德拉克洛瓦、柯罗,点染了我的童年。莫扎特和海顿给我的摇篮伴奏。谢赫拉扎德和圣西门娱乐我的童年。非同一般的童年,美妙的童年,我必须讲述。我马上开始写《在富热尔—朱斯加姆家这边》。在印有侯爵夫人纹章图案的仿羊皮纸上,我写出有力的小字:

“富热尔—朱斯加姆这地方,就如同一部小说的背景,是一种臆想的景象,越渴望发现则越难发现,我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嵌在实存的土地和道路中间,突然呈现出纹章上的特点……”

热拉尔敲门,告诉我晚餐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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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饭后没有坐到壁炉前聊天。侯爵夫人带他走进一大间起居室。靠近她卧室的这间屋,镶着蓝色的壁衣,一架枝形烛台发着朦胧的光。地下放着一些红色靠垫。墙上挂着几幅淫秽的版画,是小莫罗、吉拉尔、比奈的作品;还有一幅朴实的绘画,署名看似雅散特·里戈画的阿莉艾诺·德·阿基坦正要投入萨拉逊人的首领——撒拉丁的怀抱。

房门开了,侯爵夫人走进来,她身穿一件薄纱衣裙,里面乳房自由颤动。

“您肯定叫什勒米洛维奇吧?”她用街头女郎的声调问他,令他深感意外,“是在布洛涅比扬库尔出生的吧?我是在您的国籍身份证上看到的!犹太人吗?我特别喜欢!我的曾叔祖,帕拉迈德·德·朱斯加姆,讲犹太人的坏话,但是很欣赏马塞尔·普鲁斯特!富热尔—朱斯加姆家族的人,至少女人,没有任何成见仇恨东方人。我的先祖阿莉艾诺王后,趁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之机,就跑去追求那个萨拉丁,而倒霉的路易七世那边,还被挡在大马士革城外!我还有一位祖先,朱斯加姆侯爵夫人,大约一七二〇年,看上了土耳其大使的儿子!对了,我发现您整理了一整套‘富热尔—朱斯加姆家族’材料!多谢您对我们的家族这么感兴趣!我甚至读到这句美妙的话:‘富热尔—朱斯加姆这地方,就如同一部小说的背景,是一种臆想的景象……’什勒米洛维奇,您要以马塞尔·普鲁斯特自居吗?这非常严重!您总不至于浪费青春,整天抄袭《追寻逝去的时光》吧?我这就把话跟您说明白,我可不是您童年的仙女!不是林中的睡美人!也不是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花之女子!您白耽误工夫!您何必垂涎我的贵族爵衔,莫不如把我当成伦巴第街头妓女来对待!我的盛开小花的蓝色田野!维尔阿杜安、弗鲁瓦萨尔、圣西门,以及许多别人!时尚青年!高雅犹太人!够了,别再战战兢兢,卑躬屈膝!您这张小白脸,已经把我撩拨起来!让我神魂颠倒!一个出色的小流氓!色情老板!宝贝!傻帽!你真的以为富热尔—朱斯加姆是‘一部小说的背景,是一种臆想的景象’吗?一座妓院,明白吗?这座城堡始终是一家豪华妓院!德国占领时期生意特别火!先父夏尔·德·富热尔—朱斯加姆,就给通敌合作的法国知识分子拉皮条。阿尔诺·布勒凯的雕像,有空军的年轻飞行员、党卫队员、希特勒青年团员,竭尽全力来满足这些先生的口味!家父早就明白,性别往往决定政治观点。现在,咱们来谈谈您吧,什勒米洛维奇!不要耽误时间了!您是犹太人吧?我猜想:您一定乐意强奸一位法国王后。我呢,在阁楼上有各式各样的服装!我的天使,你愿意我化装成奥地利的安娜吗?化装成卡斯蒂利亚的布朗什?还是玛丽·莱辛斯卡?再不然,你还是喜欢亲吻萨瓦的阿黛拉伊德吧?普罗旺斯的玛格丽特吧?雅娜·德·阿尔伯雷吧?你就挑吧!我可以装扮成千百种模样儿!今天晚上,法兰西的所有王后,全是你的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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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真是一首田园诗:侯爵夫人不断地换装,以便唤醒他的欲望。除了法兰西那些王后,他还强奸了舍夫勒兹夫人、贝里公爵夫人、埃翁骑士、博须埃、圣路易、巴雅尔、杜盖斯兰、贞德、图卢兹伯爵和布朗瑞将军。

余下的时间,他就尽量同热拉尔混熟了。

“我的司机在这一带名气很大,”韦罗妮克向他透露,“流氓无赖给他起绰号叫殡仪馆,或者盖世太保热拉尔。热拉尔属于洛里斯通街的秘密警察帮。他是家父生前的秘书,也是家父该下地狱的灵魂……”

他的父亲,也认识盖世太保热拉尔。他们在波尔多逗留时,也曾提起热拉尔。一九四二年七月十六日,热拉尔将老什勒米洛维奇弄上一辆黑色轿车:“去洛里斯通街验验身份,再去德朗西兜一小圈儿,你看怎么样?”小什勒米洛维奇已经忘记,老什勒米洛维奇是靠了什么奇迹,得以从这家伙手中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