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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们的船抵达了克拉斯诺维多夫村。在一座陡峭的高山上矗立着一座蓝色圆顶教堂。从教堂沿山坡而下是一个接一个美观而又坚固的农舍。黄色的木板房顶和锦缎似的草房顶闪着亮光,显得分外质朴而美丽。
每当我坐船经过此地时,都要一次又一次地欣赏这个村庄。
在我和库库什金一起开始从船上卸货时,罗马斯把布袋递给我说:
“您还是蛮有力气嘛!”
然后,他没有看着我又对我说:
“您的胸部——不痛了吧?”
“一点儿也不痛了。”
他这种温和而又委婉的问话使我很感动,因为我特别不想让那些庄稼人知道我自杀过。
“你有力气,可以说,大得过头了。”库库什金随便说道,“小伙子,你是哪个省的人,是下新城人吗?有人逗趣说,你们是靠水吃饭的。还有一句:‘喂,你要留心,海鸥今儿打哪儿飞。’这也是说你们的。”
在一条条银光四射的小溪中间,一个瘦高个的庄稼人,从山上沿着斜坡,踩着松软的黏土,跌跌撞撞,大步流星地走下来,他光着脚,只穿一件衬衣和衬裤,留一撮卷胡须,一头浓密的像帽子一样的红头发。
他走到岸边时,亲切地高声喊道:
“欢迎你们到来!”
他四周看了看,捡起一根粗木杆,又捡起另一根,把它们的一端搭在船舷上,轻轻地一跳,跃进船里,便开始指挥起来:
“用脚踩住木杆的一端,别让它们滑下船舷,然后再去搬运油桶。小伙子,你过来,帮帮忙。”
他像油画上的人物一样漂亮,显然也很有力气。他脸色红润,笔直的高鼻梁,一双蓝眼睛闪闪发亮,端庄有神。
“伊佐特,小心感冒!”罗马斯说。
“我——感冒?不怕。”
大家把煤油桶滚着推到了岸上。伊佐特用眼睛打量着我,问道:
“是伙计吗?”
“你去跟他干一架。”库库什金提议道。
“那你的狗脸又要破相了?”
“那有什么法子呢?”
“你是跟谁打呢?”
“跟打人的那些家伙呗……”
“咳,你呀!”伊佐特叹口气,然后转身向罗马斯说,“大车马上就会来的。我老远就看见你们划着船过来,划得真好。安东内奇,你先走吧,我在这儿再守候一会儿。”
看得出来,这个人对罗马斯十分友好和关爱,甚至像是他的保护人,尽管论年龄罗马斯要比他大十岁。
半小时后,我已经坐在新农舍的一间清洁而舒适的房间里了。房间墙壁上还存留着松香和麻屑的气味。一个手脚麻利、目光锐利的女人正在摆桌子,准备开午饭。霍霍尔把书从箱子里取出来,插在炉子旁边的那个书架上。
“你的房间在阁楼上。”霍霍尔说。
从阁楼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部分村庄。我们的房舍对面是峡谷,峡谷里的灌木林中隐没着澡堂的屋顶。峡谷后面是果园和一片黑色的田野,它们像徐缓的陡坡一直延伸到蓝色的森林地带,直到地平线。在澡堂屋顶上坐着一个穿蓝衣服的庄稼汉,他一手拿着斧子,另一只手贴着脑门往下望着伏尔加河。大车吱嘎吱嘎作响,牛累得哞哞直叫,小溪哗啦啦地奔涌着。一个穿黑衣裳的老婆子从农舍门口走出来,然后又转过身去,朝门口厉声喊道:
“你们真该死!”
两个顽童正聚精会神地用石块和泥土给小溪打堰。听到老婆子的喊声,便连忙逃走了。老婆子捡起地上的木片,在上面啐了口唾沫,把它丢进小溪里,然后又用穿着男人靴子的一只脚捣毁了小孩子们筑的堤,并直往下走,朝河那边去了。
“在这里我将如何生活呢?”
有人叫我去吃饭了。阁楼下靠桌边坐着伊佐特,他伸着一条长腿和紫红色的脚板,正在说话,可是看见我后便不吱声了。
“你怎么不说啦?”罗马斯皱起眉头说道,“说下去吧!”
“没有什么了,全说了。大家就是这样决定的:说我们要自己管理好自己。你出门时要带上手枪,要不就带根粗一点的棍子。在巴里诺夫面前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巴里诺夫和库库什金的舌头都是婆娘的舌头。小伙子,你喜欢钓鱼吗?”
“不喜欢。”
罗马斯又讲到必须把庄稼人,把分散的果农组织起来,让他们从收购商手里挣脱出来。伊佐特留心地听完了他的话之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