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第5/9页)

“把他扔进火里去,这个异教徒!”

“把澡堂门打开!……”

“你们把锁砸了吧,钥匙丢了。”罗马斯大声说。

我一跃而起,从地上抓起一根棍子,站到罗马斯身边,两个乡村警察倒退了一步,村长尖着嗓子畏缩地说:

“东正教人是不容许砸锁的!”

库兹明指着我喊道:

“瞧,还有这个……他是什么人?”

“冷静点,马克西梅奇!”罗马斯说,“他们以为我把货物藏在澡堂里,然后又自己烧掉小铺。”

“是你们两人干的!”

“砸吧!”

“我们是东正教人……”

“我们敢作敢当!”

“我们负责……”

罗马斯小声说:

“您来跟我背靠背站着,防备他们从背后打人……”

他们把锁砸开了,几个人一下子拥进院子里,又几乎立即从那里钻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把棍子塞给了罗马斯,自己又在地上拾起另一根。

“什么也没有搜到……”

“什么也没有吗?”

“啊哈,这些魔鬼!”

有一个人胆怯地说:

“我们搞错了,农夫们……”

立即又有几个醉汉似的声音粗暴地反驳说:

“什么叫搞错了?”

“把他们扔进火里去!”

“这些捣乱分子……”

“他们想搞劳动组合!”

“他们是贼,他们一伙全是贼!”

“住嘴!”罗马斯大吼一声,“好吧,你们已经查看过了,我并没有在澡堂里藏什么货物,你们还想干什么?全部都烧光了,就剩下这一点,看见了吗?我放火烧我自己的财产有什么好处吗?”

“他保了火灾险啦!”

又有十多个嗓门狂暴地叫喊起来:

“我们干吗还要呆呆地望着他们?”

“够了,我们受够了……”

我双腿发颤,两眼发黑。透过发红的烟雾我看见了他们凶残的丑脸和那满是胡须的大嘴,恨不得把这些人狠狠地揍一顿才解气。而他们却在大喊大叫,在我们周围跳来跳去。

“啊——哈,他们还拿着棍子呢!”

“拿着棍子?!”

“他们要上来扯我的胡子了。”霍霍尔说,我觉得他在冷笑,“他们还会扑向您,马克西梅奇,嗨!不过,您要冷静——冷静……”

“你们注意,那小子还带着斧子呢!”

我的腰间的确还插着一把砍木桩的斧子,我都把它忘记了。

“他们好像害怕了,”罗马斯猜测道,“不过,万一他们冲上来……您可别动斧子!”

一个不认识的小个子农民可笑地跳来跳去,狂暴地尖声叫道:

“远远地用砖头砸他们!砸吧,我带头!”

他真的抓起一块砖头,挥起手向我腰间砸来,不过还没有等我回敬他时,库库什金已像老鹰似的抢先扑在他的身上,他们抱成一团滚到山沟里去了。紧跟在库库什金后面,潘科夫、巴里诺夫、铁匠,还有十多个人也跑过来了。于是库兹明立即郑重其事地说:

“你,米哈伊尔·安东诺夫,是个聪明人,你该明白,这场大火把庄稼人都吓疯了……”

“走吧,马克西梅奇,我们到岸上的小饭馆去!”罗马斯一边说,一边把烟斗从嘴上取下来,猛地往裤兜里一塞,拄着拐棍,疲倦地走出山沟。这时库兹明过来跟他并排走,并和他说什么话,罗马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说:

“滚你的蛋吧,混账的东西!”

在我们的铺子被烧掉的地方还有一大堆没有完全熄灭的金黄色的火炭,房子中间是一个炉子,在没有被毁坏的烟囱里还向炽热的天空冒着蓝烟,被烧红了的铁床架子像蜘蛛腿似的竖着,被烧焦了的门柱子则像是站在篝火旁边的黑色卫士,在一个卫士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红色的炭帽,他身上的火就像是公鸡的羽毛。

“书全烧掉了,”霍霍尔又叹气说,“真可惜!”

淘气的孩子们把那些烧焦了的大木头木块用棍子像赶小猪似的拨弄到街上的污水洼里,木头发出咝咝的响声后便熄灭了,冒出一股刺鼻的白烟。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浅头发,蓝眼睛,坐在这暖和的黑色水洼里,用一根木棍子敲打着一个凹凸不平的铁桶,全神贯注地欣赏着铁桶的声音。遭受火灾的人们愁眉苦脸地走来走去,把一些残余的家什归拾成堆。妇女们哭泣着,叫骂着,为几块烧焦的木头相互吵架。火烧场后面的果园里,一棵棵树木呆立着,许多树叶子被烤得枯黄,累累的红苹果变得更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