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第5/25页)
磷火出现。
阿尔卡基娜:(极小的声音)有点颓废派的味道。
特里波列夫:(请求地,带着指责的神色)妈妈!
妮娜:我孤独啊。每隔一百年,我才张嘴说话一次,可是,我的声音在空漠中凄凉地回响着,没有人听……而你们呢,惨白的火光啊,也不听听我的声音……沼泽里的腐水,靠近黎明时分,就把你们分娩出来,你们于是没有思想地、没有意志地、没有生命的脉搏地一直漂泊到黄昏。那个不朽的物质力量之父,撒旦,生怕你们重新获得生命,立刻就对你们,像对顽石和流水一样,不断地进行着原子的点化,于是,你们就永无休止地变化着。整个的宇宙里,除了精神,没有一样是固定的,不变的。
停顿。
我,就像被投进空虚而深邃的井里的一个俘虏一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但是,只有一件事情我是很清楚的,就是,在和撒旦,一切物质力量之主的一场残酷的斗争中,我会战胜,而且,在我胜利以后,物质和精神将会融化成为完美和谐的一体。而宇宙的自由将会开始统治一切。但是那个情景的实现,只能是一点一点的,必须经过千千万万年,等到月亮、灿烂的天狼星和大地都化成尘埃以后啊……在那以前,一切将只有恐怖……
停顿;湖上出现了两个红点。
看,我的劲敌,撒旦走来了!我看见它的眼睛了,紫红的,怕人啊……
阿尔卡基娜:有硫黄的味道。是需要这样的吗?
特里波列夫:是。
阿尔卡基娜:(笑着)哈,是为了制造舞台效果的。
特里波列夫:妈妈!
妮娜:使它悲哀的,是人不存在了……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向多尔恩)你怎么把帽子摘下来啦?戴上,要不你会着凉的。
阿尔卡基娜:大夫是在向撒旦,那个永恒物质之父脱帽致敬呢。
特里波列夫:(激怒,很高的声音)算了!够了!闭幕!
阿尔卡基娜:你为了什么生气呀?
特里波列夫:够了!闭幕!闭幕,听见了没有!(跺脚)闭幕!幕落。
一百个对不住!是我忘记了,只有几个选民才有写剧本和上台表演的权利。我破坏了这个特权!……我呢……我……(还想说些话,却只做了几个失望的手势,就从左方下)
阿尔卡基娜:他这是怎么啦?
索林:哎呀,伊琳娜,我的朋友呀,可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年轻人的自尊心哪。
阿尔卡基娜:可我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呀!
索林:你伤了他的心。
阿尔卡基娜:是他自己事先告诉我,说这全是闹着玩儿的,所以我才把他这个戏当作开玩笑的。
索林:不错是不错,可……
阿尔卡基娜:可是现在呢,仿佛他又觉着自己写的是一个具有伟大价值的作品啦!嘿,你们就瞧瞧!难道这种表演,这种熏死人的硫黄,就不算是开玩笑,而算是示威啦……毫无疑问,他是想教教我们该当怎样写,该当怎样演。说实话,这种办法可讨厌哪。随你们想怎么说都行,反正我觉得像这种接连不断的攻击和揶揄,结果会叫谁也忍耐不住的!简直是一个逞强任性的孩子,满脑子都是自尊心。
索林:他本想叫你高兴的。
阿尔卡基娜:真的吗?那他为什么不选一个普通的剧本,却勉强我们听这种颓废派的呓语呀?如果只是为了笑一笑,那我也很愿意听听,然而,他不是自以为是在给艺术创立新形式、创立一个新纪元吗?这一点也谈不上新形式。我倒认为这是一种很坏的倾向。
特里果林:无论谁,都得容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和自己的能力写呀。
阿尔卡基娜:就让他按照他的意思和他的能力写去好啦,只有一样,他可不要来打搅我呀。
多尔恩:雷神啊,你发起雷霆来啦。
阿尔卡基娜:我是个女人,不是个雷神。(点起一支香烟)我不是生气,我是看见一个青年人用这么愚蠢的方法来消磨他的时间,确确实实感到痛心。我并没有想要伤他的心。
麦德维坚科:没有一个人有理由把精神和物质分开,因为精神本身可能就是许多物质原子的一个组合体。(向特里果林,热切地)你知道,恐怕应当创作一个描写我们小学教员生活的剧本,把它演一演;我们的生活可太苦啦,真的呀!
阿尔卡基娜:完全对,只是咱们别再谈什么剧本呀原子呀。夜色多么美呀。有人在唱歌。你们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