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尼亚舅舅(第19/24页)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向她的丈夫)我们今天当天就得走。应当马上吩咐他们作动身的准备。
谢列勃里雅科夫:多么不足道的人啊!
索尼雅:(还跪着,转身向她的父亲,含着泪,神经紧张地)你应该可怜可怜我们,爸爸呀!凡尼亚舅舅和我,我们是多么不幸啊!(抑制着自己的绝望)你得可怜可怜我们啊!你回想一下,在你还年轻的时候,凡尼亚舅舅和外婆夜间不睡觉,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为你翻译书,为你抄写稿件!我和凡尼亚舅舅,一分钟都不肯休息,为你工作,我们自己省吃俭用,为了多给你送点钱去……我们并没有白吃这碗饭啊!我说的全是不该说的话,我的脑子乱了,但是,你得了解我们,爸爸。你应当发点慈悲啊!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受了感动,向她的丈夫)亚历山大!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跟他解释一下吧,我求你。
谢列勃里雅科夫:好吧。我就去向他解释……我并不怪他,我也并不生气,只是你们得承认,他的行动未免太古怪了吧。很好哇,我就找他去。(由中门下)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要对他和气些,安安他的心……(跟在他身后下)
索尼雅:(紧伏在乳母的身上)老妈妈,老妈妈!
玛里娜:不要紧的,我的孩子。让火鸡们咕咕地斗去吧,斗够了就会安静下来的。斗够了就会安静下来的……
索尼雅:老妈妈!……
玛里娜:(抚摸着她的头发)看你抖索得像挨了冻似的。得啦,得啦,你镇静镇静,我的小孤儿。上帝是慈悲的!喝一点菩提叶或者别的什么泡的茶,就会好的……不要哭了,我的孤儿。(瞪着中间的门,生气)就看看这群火鸡呀,难道这不丢脸哪!
最后一声枪响。传来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的一声喊叫。索尼雅浑身打颤。
嘿!叫雷劈了你的……
谢列勃里雅科夫:(仓皇地逃上,吓得站立不稳)拉住他,拉住他,他发了疯啦!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在门限处拼命拉着沃伊尼茨基。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想把他的手枪夺下来)给我!给我,听见了没有!
沃伊尼茨基:放开我,叶列娜,放开我!(挣脱了她,奔向台上,用眼睛寻找谢列勃里雅科夫)他跑到哪儿去啦?哈,在这儿啦!(开枪)啊,砰!
停顿。
没打着?又没打着?!(狂怒)啊,你这该……你这该下地狱的……(把手枪随手往地下一扔,非常疲惫地跌坐在一把椅子上。谢列勃里雅科夫吓得还张大着嘴。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紧贴着墙,她觉得发晕)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把我带走吧!带我走吧,杀了我吧,可是……我在这儿再也待不下去了!
沃伊尼茨基:(绝望地)啊,我干的这叫什么事呀!我干的这叫什么事呀!
索尼雅:(低声)老妈妈!老妈妈!
——幕落
第四幕
伊凡·彼特罗维奇的卧房,同时也布置成会计用的办公室。靠近窗子的一张大桌子上,放着账簿和文件。一张写字台,几座柜橱,一个磅秤。留给阿斯特罗夫专用的一张较小的桌子。桌子上有颜料、绘画用具和一个画稿夹。笼子里养着一只八哥。墙上钉着一张非洲地图,显然是毫无用处的。一张宽大的漆布面长沙发。左边,有门通到别的房间;右边,另一道门,通前室。这道门口,特为农民们铺了一张擦鞋泥的草垫子。
秋天的晚上,全台寂静。
帖列金和玛里娜面对面坐着,在缠毛线。
帖列金:你快着点儿,玛里娜·季摩菲耶夫娜,他们说话就许叫我们去告别的。他们已经吩咐叫套马了。
玛里娜:(赶紧缠着)剩下没多少啦。
帖列金:他们要住到哈尔科夫去。
玛里娜:还是这样好。
帖列金:他们可真吓坏了……你听见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说的吗?“这儿我再也待不下去啦!我绝不肯再住下去了……咱们走,咱们立刻走……咱们先空身到哈尔科夫去。等咱们在那儿稍微熟悉一点,马上就派人来搬行李……”他们是不带着行李走的呀。玛里娜·季靡菲耶夫娜,总得相信,他们这真是注定了跟我们过不到一块儿的呀……这是命运啊。
玛里娜:还是这样好。看看白日闹的那场笑话!还开手枪呢。多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