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4/12页)

放在手工纸的信封里。左上角讨人厌的小天使吹着喇叭。

亲爱的玛丽:很遗憾得悉M之灾厄。今晨以极低价买到这本书,不知你是否愿意替我裱褙,和其他书一样,全皮面,硬麻布,标题用金色大写字体,在书背的第一与第二条装钉线之间。

底页看起来太新,或许可以撕掉?格兰特也不在家,所以我想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你能快点做吗,这是给他的惊喜?当然,费用照旧。

我的爱,亲爱的碧伊手没碰威士忌,心里清楚浮现那个小胡子幽灵的身影,玛丽在那张短笺上发挥她的训练素养。

不是碧伊·雷德勒的笔迹。这是伪造的,写给任何了解阴沉游戏的人。写的人借用了碧伊纯美式的铜版镌刻字体,但德文的影响仍处处可见,因为u’s、n’s、t’s的那一撇都没有垂尾。用“是否”

取代“是不是”,她想:美国人什么时候会写是否来着?拼词也不像出自碧伊的手笔:像“灾厄”

这样的字。碧伊根本连“太妃糖’这个词都拼不出来。因为她一看见子音就会重复拼出。她用类似的信纸写到希腊给玛丽的信,就满是这种家族遗传所造成的错字。至于“全皮面”,玛丽只帮碧伊装裱过三本书,碧伊对该怎么裱褙完全没概念,只知道放在格兰特的书架上会很好看,就像在英格兰会有的那种古色古香的书房。全皮面,硬麻布,字体的位置:这是写信人的口吻,不是碧伊。而倘若说碧伊怀疑底页的纸不是原物——那也太看得起碧伊了,因为一个月前她才问过玛丽,黏在封面里的可爱壁纸是在哪里买的?

这张便笺真是拙劣,玛丽的结论是——这么不像碧伊的作风——这是刻意的:好得足以在今天下午送达门口时骗过傅格斯,而却又拙劣得让玛丽警觉到不对劲。

某些她曾被警告过的事,例如:从她替司机开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嗅出了蛛丝马迹。那个白痴傅格斯还从外套柜里拿出一把霍维兹枪,以防万一那个司机是俄国人伪装的——或许正是他自己的写照。因为碧伊这辈子从来就不用这种私人送递服务。碧伊会从贝吉学校回来的途中亲自送来一本书,透过信箱喊叫一声。碧伊会在星期四的国际妇女会中拉住玛丽,给她一堆该死的东西,害她必须辛辛苦苦扛回家。

“我可以看一下卡片吗,玛丽?”傅格斯说,“只是例行程序,你知道伦敦那些人就喜欢搞这一套。碧伊。是那个美国绅士的太太,格兰特夫人?”

“就是她。”玛丽证实。

“嗯,很棒的一本书,我得说。英文本也是。

看起来很旧,是吧。”他老练的手指翻着,停在铅笔记号上,偶尔把几页拿到灯光下看。

“1698年版。”玛丽指着罗马数字说。

“老天爷,你看得懂啊。”

“可以还给我吗,拜托?”

玄关的老爷钟敲了十二下。傅格斯和乔琪此时一定已经甜滋滋地躺在彼此臂弯里。在永无止尽的秘密监禁岁月里,玛丽看着他俩的恋情成熟。

今晚玛丽下楼吃晚饭时,乔琪焕发出掩藏不住的光彩,是几分钟前才刚办完事的那种神态。未来的一年,他们会是某个资源部门的另一对工作情侣,听候其他级别差遣:装麦克风,大扫除,检查邮件。一年之后,等他们攒下浮夸的加班费,虚报的里程和灌水的出差食宿费之后,他们就会付首付款在东昕买房子,养两个孩子,有资格领取公司的教育补助。我是个妒火中烧的婊子,玛丽想,无一丝悔意。现在,我不会在意自己和傅格斯共度一小时。她拿起听筒,等待着。

“你打给谁,玛丽?”傅格斯的声音瞬即出现。

无论傅格斯此时在何处享受他的爱情生活,他打断玛丽即将要打的电话时都非常清醒。

“我很寂寞。”玛丽回答说,“我想找碧伊·雷德勒聊天。有什么不对吗?”

“马格纳斯还在伦敦,玛丽。他耽搁了。”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知道内情。我也是大人了。”

“他会如常打电话和你联络,你可以好好和他聊聊,他一两天内就会回来。总部趁他在那里的时候抓他去做简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我没问题,傅格斯。我口才好得很。”

“你常这么晚打电话给她吗?”

“如果马格纳斯和格兰特都不在的话,是的,我常打。”

玛丽听见咔啦一声,接着是拨号的声音。她拨了号码,立时传来碧伊的呻吟。她这会儿真是糟透了,她说,真是混账,痉挛,抽筋,随你怎么称呼。她冬天老是逃不过折磨,特别是格兰特没在身边伺候她的时候。咯咯笑。

“见鬼喽,玛丽,我还真怀念呢。这是不是让我变成个荡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