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康星研究》 (1967)(第5/11页)
从许多方面看,《洛丽塔》的后记显然是很重要的。所有的《洛丽塔》译本都会收入这篇后记,我想大概有二十五个译本了吧?
是的。
在康奈尔,有一次课后您曾告诉我,您读《芬尼根的守灵夜》无法读到一百多页。但巧的是,第104页上开始的一节精神上非常接近《微暗的火》,我想要知道,您是否读过这节文字,或看出这一相似性。这节文字是安娜·利菲娅·普鲁拉贝尔的书信的各种版本和阐释的历史(或“妈妈宣言”文本)。有三页列着书信的各种抬头。还有,关于知识和文学的堕落,您如何评价斯威夫特的贡献?《微暗的火》中金波特的“前言”写于“10月19日”,这也是斯威夫特去世的日子,这只是巧合吗?
我最终读完了《芬尼根的守灵夜》。它和《微暗的火》没有内在的联系。金波特自杀(他最后编完那首长诗肯定会自杀的)的日子恰好是普希金写作《皇村组诗》(9)及“可怜的斯威夫特老头”去世的日子,这倒不错,但后者的去世纪念日对我是个新闻呢(见第231诗行注解中的异文(10))。与普希金一样,我也对预言性的日子着迷。再说,当我给小说中一些特殊的事件定日子的时候,我经常选择一个多少有些熟悉的日子,就像一个point de repère(11)(以便于在校样上检查可能的印刷错误),如《绝望》中赫尔曼日记中的“4月1日”。
提到斯威夫特就促使我关注《微暗的火》的文类问题;您认为像“小说的一个怪胎”这样的说法涉及某个传统或形式吗?
《微暗的火》的形式是别具一格而不是一般的新颖。我愿意借此机会更正1962年普特南版第二次印刷中的一些错误:第137页,143行注解的结尾,“rustic”应为“rusty”。第151页,“Catskin Week”应为“Catkin Week”。第223页,第一个注解的诗行数字不是“550”,而是“549”。第237页,第一句中“For”应为“for”。第241页,在“disent-prise”后面的词“lines”应为“rhymes”。还有第294页,“Arnold”之后的逗号应代之以左括号。谢谢。(12)
您明确区分讽刺和戏仿吗?我问这个是因为您经常说您不希望被当作一个“道德讽刺家”,而且戏仿对您的想象来说是如此重要。
讽刺是一堂课,戏仿是一场游戏。
《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第10章对您自己的小说中戏仿有怎样的功能提供了一个非常精彩的说明。但您对“戏仿”的认识似乎对它一般的定义有所延伸,如《斩首之邀》中的辛辛纳特斯告诉他的母亲,“你仍然只是一个戏仿……就像这只蜘蛛,就像那些酒吧,就像报时的钟声。”所有的艺术,或至少所有尝试“现实主义的”艺术,都会产生一种变形,一种“戏仿”。当《天赋》中费奥多尔说“戏仿的精神永远与真正的诗歌同行”时,您想因此扩展您对“戏仿”的认识吗?为什么?
在我那部最梦幻、最诗意的小说中,诗人辛辛纳特斯(不太公正地)指责他母亲是一个戏仿,他是在“滑稽模仿”这一最为人熟知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的。《天赋》中,费奥多尔提及在真正“严肃”的诗歌中彩虹般闪耀的“戏仿的精神”,基本上是在轻松、雅致、嘲鸫(13)般的游戏的意义上与戏仿相关,如普希金在《纪念碑》一诗中对杰尔查文(14)的戏仿。
您对乔伊斯创作中的戏仿怎么看?您在如妇产医院和格蒂·麦克道维尔海边插曲这些场景的艺术效果方面看出什么差异吗?您熟悉受您和乔伊斯影响的美国年轻作家的创作吗?如托马斯·品钦(他是康奈尔大学59级学生,肯定听过文学312课程)。您对当下时尚的所谓戏仿小说(如约翰·巴思)有什么看法?
妇产医院那一章(15)中的文学戏仿总的来说是枯燥无味的。乔伊斯看来给他为此章选择的语调“消毒”了,这多少使得镶嵌其中的那些讽刺小品显得模糊和单调。另一方面,手淫场景(16)中的犹如中篇小说的戏仿则高度成功;陈词滥调与真正的诗歌的灿烂烟花及温柔天空出其不意地连接到一起,这是天才之笔。我对你提到的另两个作家不熟悉。(17)
在《微暗的火》中您为什么称戏仿为“机智的最后一张王牌”?
这是金波特说的。戏仿会使有些人不安。
《洛丽塔》和《说吧,记忆》是两部有关过去的很不一样的作品,它们的写作有联系吗,就如同翻译《伊戈尔远征记》、《叶甫盖尼·奥涅金》和写作《微暗的火》有关一样?您开始写作《微暗的火》之前就已经完成《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全部注释了吗?
是的,我开始写《微暗的火》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全部注释。福楼拜在他的一封有关《包法利夫人》中某个场景的信中说,困难在于画出色彩中的色彩。某种程度上这正是我所要做的:当我创造金波特时,就需要扭曲缠绕我自己的经历。《说吧,记忆》是严格的自传。而《洛丽塔》则没有任何自传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