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日记 (1970)
我最初想为本期《三季刊》(第17卷,1970年冬季,西北大学,埃文斯顿,伊利诺伊)精心写一篇文章,杂志要出一期我七十周岁的专号。然而,我很快意识到,我可能会发现自己在讨论对我的小说的批评,而我一向逃避做这种事情。确实,做这类事情,纪念专集是一种特别和难得的场合,但我不希望来创这个先例,所以决定只发表一些我作为一个客观的读者粗略的笔记,我非常希望清除细微的事实错误,如此美妙的礼物理应完美;因为我知道编辑查尔斯·纽曼和阿尔弗雷德·阿佩尔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劳动,记得在为这场盛宴备料时,特邀编辑如何坚定地拒绝在出版前向我透露任何细节。
蝴蝶
为本书作出的最周到、最动人的诸多贡献中,蝴蝶是其中之一。蝴蝶模样的昆虫的老式刻图在书中出现了十二次,以暗示一个双重系列或陈列柜中的一组样本;还有一幅红纹丽蛱蝶的漂亮照片(但“蛱蝶”是它的科名,而不是属名;它的属名是“红蛱蝶”——这是我第一处挑毛病)。
小阿尔弗雷德·阿佩尔
阿佩尔先生作为特邀编辑撰文论及我的两部重要小说。他的文章《〈洛丽塔〉的背景》是难得的榜样:在提供特别的资讯(对我来说,这是文学批评最大和最能接受的功能)的同时,兼顾艺术和学识。我愿意就他的文章多说几句,但谦逊(一般的书评家对作家的这一美德特别看重)否决了我的这一快乐。
这本珍贵的文集中他的另一篇文章是《被描述的〈爱达〉》。我在《爱达》的第一段文字中植入了三个明显的错误,想要嘲笑对俄国古典名著的误译:《安娜·卡列宁》(打印注意,别另加“娜”,她不是一个芭蕾舞女演员)的首句被颠倒了;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的父名被赋予了一个怪诞的阳性词尾;托尔斯泰家族纪事的标题被虚构的斯通纳或洛威尔弄糟了(我至少从愤慨或困惑的读者那儿收到十多封信,对那些错误进行澄清和纠正,其中一些读者是俄国人,他们读《爱达》从来读不到第二页)。另外,在同样重要的段落中,“塔博尔山”和“庞提乌斯”分别暗示翻译中的变异和背叛,而原著遭受自负和无知的翻译家的奴役。这个观点是对阿佩尔先生在他的出色的文章《被描述的〈爱达〉》中相关论述的补充。我承认,他的文章给我带来极大的阅读快感,但其中的一处错误有必要加以纠正:我的波罗的海伯爵和作家诺曼·梅勒先生全然没有关系。
西蒙·卡林斯基
卡林斯基先生的《N和契诃夫》是一篇很出色的文章,我也非常乐于和A. P. 泛舟湖上,在落日下,他垂钓,我注视着水面上的天鹅。卡林斯基先生将他的手指放到了神秘的感觉细胞上。他是对的,我确实很喜欢契诃夫。然而,我并不理解我对他的感情:我很容易理解对更伟大的作家托尔斯泰的感情,那些文字让人难以忘怀(“……她说得多么甜蜜,‘甚至更多’”——伏伦斯基回忆吉娣对某个琐碎的问题的回答,对此我们一无所知),但当我同样超然地想象契诃夫,我所能想到的只是一种混杂:可怕的平淡、现成的修饰语、重复、医生、不可信的荡妇,等等;而正是他的作品我会带着在去别的星球的旅途中阅读。
在另一篇文章——《N的俄国化的刘易斯·卡罗尔》——也是这个批评家,对我的《安亚漫游奇境记》(1924)太宽容了。如果十五年后来写,我可能会写得更好!唯一可取的是诗歌和文字游戏。我在《汤之歌》中发现了一个奇异的错误:lohan'(一种桶)被我拼错了,词性也错了。顺便说一下,我没有见过(现在也没有见到)该书的俄译本(卡林斯基暗示我见过),所以我和波利克谢纳·索洛维约夫的戏仿拥有同一个样本,这纯粹是一种巧合。我高兴地回想起,导致韦尔斯利学院40年代早期聘请我做讲师的因素之一,正是韦尔斯利学院收藏的刘易斯·卡罗尔版本中有我那本稀少的《安亚》。
罗伯特·阿尔特
阿尔特的文章《〈斩首之邀〉中的政治艺术》在一个读者的心目中,是对那部作品最精彩的反思。事实上它无懈可击,我所能补充的只是,我特别欣赏他对《天赋》中一段文字的引用:“那可以作为对先前小说中政治和社会的整个特征的一个有益的注释。”
斯坦利·埃德加·海曼
海曼先生在他优秀的文章《手柄》中讨论《斩首之邀》和《庶出的标志》,这两部书像是设计怪诞的书立,将我的其他书紧紧地拢在一起。我也很欣赏海曼先生巧妙提到的兰色姆写卡彭特船长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