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日记 (1970)(第2/5页)
斯图亚特先生的文章《〈黑暗中的笑声〉:戏仿的维度》非常有趣,但我必须指出其中两处迷人的小错误:1.女主人公20年代在其中扮演一个小角色的那部电影与嘉宝的《安娜·卡列尼娜》(顺便说一下,我只看过这部电影的剧照)毫无关系;但我想要读者记住的是我的预言能力,我1928年给片中女主角取的名字(多里安娜·卡列尼娜)先于那个女演员(安娜·卡列尼娜),她在四十年后的影片《黑暗中的笑声》中扮演玛戈。2.斯图亚特先生聪明地提出这样一个观点:艾伯特·欧比纳斯和阿克谢·雷克斯是“孪生兄弟”,他的主要线索是玛戈在电话号码簿中查找欧比纳斯的电话号码不是在“A”栏,而是在“R”栏中找。事实上,这只是个打字错误,这部小说的英语第一版(伦敦,1936年)中首字母与该男子的名字是一致的。
乔治·斯坦纳
斯坦纳的文章《治外法权》基于可靠的抽象和模糊的概括。一些方面能够区别开来并应该得到纠正。他没有道理地高估了奥斯卡·王尔德的法语水平。他因为凡·维恩嘲笑我的《洛丽塔》(通过变形,我大度地将其转换为一位同行作家)而指责他,这可以理解,但毕竟有些小气;更明智的做法是,比那些他理所当然加以谴责的笨蛋更仔细地阅读《爱达》,他们将一个作家清晰和精确的文字,视为封闭的东西不予理睬。文中一处误导的信息我强烈反对:我从来不属于“高级资产阶级”,他把这可怕的头衔派给我(就像评论《说吧,记忆》的那个马克思主义书评家将我父亲归为“富豪”和“大人物”!)。(至少)15世纪以来,纳博科夫家族就是军人和乡绅之家。
芭芭拉·埃尔特·蒙特
在她的无可挑剔的短文《〈菲雅尔塔的春天〉:模仿机会的选择》中,芭芭拉·蒙特夫人在文献上犯了一个小错。她暗示我1947年前后在美国写了这篇小说的俄语原作。事实并非如此。这部作品至少十多年前写于柏林,最初在巴黎出版(1936),远早于收入契诃夫出版社丛书(纽约,1956年)。英译文(由彼得·佩尔佐夫和我翻译)1947年5月发表于《时尚芭莎》。
杰弗里·伦纳德
我不能确定伦纳德先生是否充分理解《爱达》倒数第二部分凡·维恩所谓“时间的肌理”的意思。首先,无论我在先前的一次访谈中说过什么,这不是整部小说,但只有那个部分(如阿尔弗雷德·阿佩尔在别处指出的),其中说明性的隐喻都围绕一个旅行的主题,慢慢积累,渐趋活跃,并形成一个故事,驱动维恩从格里松到瓦莱——之后,事情再次瓦解,回到抽象,那是在沃州的一家旅馆的最后的孤独之夜。换句话说,这是一种结构上的花招:维恩的时间理论在《爱达》的那个部分的结构之外并不存在。其次,伦纳德先生明显没有把握住“肌理”的意思;这相当不同于普鲁斯特所谓“失去的时间”,这恰恰在日常生活之中,在生命车站的候车室里,我们能够全神贯注于对时间的“感觉”,触摸它的肌理。我也拒绝他扯上“反地界”,这只是一个点缀性的事件,对此进行讨论唯一合适的场合是第四部分,而不是整部小说。最后,我并不欠(伦纳德先生似乎那么认为)那个著名的阿根廷作家什么,包括他的相当晦涩的选集《时间的新反驳》。伦纳德先生如果直接走向贝克莱和柏格森,不至于迷失得那么深。
妮娜·贝蓓洛娃
在妮娜·贝蓓洛娃论《微暗的火》的精彩文章中,我发现几个小错:金波特祈求“亲爱的耶稣”解除他对小农牧神的喜爱,而不是如她所暗示的,治愈他的头痛;贝蓓洛娃小姐忽视了普宁教授在小说中的存在,他本人和他的狗一起出现了(《微暗的火》第949行注释)。然而,她描述我小说中的人物要强于描述弗.西林,这是“现实”生活中我的一个人物。在她第二篇文章《N在30年代》(取自她最近的回忆录《我的斜体字》)中,也有一些奇怪的错误。我可能心不在焉,我可能对自己的文学趣味太直率,好吧,但我想要贝蓓洛娃小姐具体说明哪一本书我说读过但实际上我从来没读过。在《斩首之邀》的英文版序言(1959年6月25日)中,我对那种无稽之谈有更多的说明。她的回忆录中有一处衣着方面的细节也须加以纠正。在巴黎或别的地方,我从不拥有“一套拉赫玛尼诺夫(1)给的晚礼服”。在1940年我离开巴黎去美国之前,我没有见过拉赫玛尼诺夫。他两次经由朋友送给我一小笔钱,我本人至今仍对他心存感激。我们在西滨大道他的住宅第一次见面时,我提到已被邀请在斯坦福大学教暑期课程。第二天,我收到他送来的一个纸盒,里面有几件过时的衣服,其中有一件常礼服(想必是他创作《春天序曲》时做的),他希望——如他在便条上写的——我可以穿着上第一堂课。我送还了他善意的礼物,但(我得吞下这一苦果)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一两个人。五六年以后,贝蓓洛娃小姐自己移居纽约,她必定从我们的共同的朋友卡波维奇或卡林斯基那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二十多年流逝了,或坍塌了,不知怎的,在她的心目中,一件常礼服变成了一件“晚礼服”,而且挪到了我生活的早期。我怀疑,30年代在巴黎,几次和贝蓓洛娃小姐短暂见面时,我是否在什么场合穿过旧的伦敦晚礼服;当然,不是穿着参加在大熊酒店的那次晚宴(顺便说一下,《爱达》中的“熊”及圣彼得堡的Medved'(2)与之并无关系);不管如何,我不明白我的衣服怎么会与回忆录作者为我装备的双重时代错误的旧衣类似。她对待我的作品可要仁慈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