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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受雇编的。另外两本是出于爱好而作的。”
第二本是翻译的朗戈斯[14]的作品,出版于一九三六年。
“一九三六年。还是休斯吗?”
“一个作者可以用他喜欢的任何名字。”
福尔摩斯,休斯;我记起她女儿故事里的一个细节。
“他在温切斯特教过书吗?”
她微笑道:“很短暂。在我们结婚之前。”
另一本书是翻译的巴拉马斯[15]、索洛莫斯[16]及其他现代希腊诗人的作品,甚至包括塞菲里斯[17]的诗作。
“莫里斯·康奇斯,著名的诗人。”我抬起头来,有意和她作对。“要是我,就会做这样的聪明选择。”
她接过书,放在桌上:“我也觉得你的选择很聪明。”
“尽管我是一个非常愚钝的年轻人。”
“愚拙和聪明并非不相容。尤其是你这个性别,你这个年龄。”
她又坐回椅子里,再次对着我不笑的面孔微笑。一个聪明、心理平衡的女人,发出温和、友好而又略带狡诈的微笑。但是她的心理怎么可能平衡呢?我走到窗口。阳光抚摸着我的手。我可以看到本吉和那个挪威女仆在凉廊那儿互相追逐嬉戏。他们的喊声时不时地传到我们这里。
“要是我相信你关于老鼠先生的故事呢?”
“那我就该记起有关他的十分有趣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呢?”
“你就会再来听这些故事。”
“要是我压根儿就没能找到你呢?”
“某个休斯太太到了时候就会请你吃午饭。”
“仅仅如此吗?”
“当然不是。她会写一封信。”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我亲爱的于尔菲先生,我必须解释,我是从英国文化委员会弄到你的名字的。我丈夫,也就是拜伦勋爵学校的第一位英文教师,最近去世了。在他的个人文件里,我们发现了一份我迄今不知道的材料,写的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她睁开眼睛,略带疑问地扬起眉毛。
“那么我什么时候来呢?还要等多久呢?”
“这个我恐怕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
“不是这样。这不是由我决定的。”
“看来只有一个人需要做决定。假如她——”
“正是这样。”
她伸手从身边的壁炉架上一件饰物后面取出一张照片。
“照得不很好。本吉用他的勃朗尼相机拍的。”
照片上是三个骑马的女人。一个是莉莉·德·塞特斯。第二个是冈希尔德。第三个,居中的,是艾莉森。她显得不自在,冲着镜头笑。
“她见过……你的女儿吗?”
她那蓝灰色的眼睛直视着我:“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我不买她的账。
“她在哪里?”
“你可以搜查这所房子。”
她望着我,手支着下巴颏,坐在她那金黄色的椅子里,不愠不火,胸有成竹。她为何如此我不知道,但她确实镇定自若。我觉得自己像一条毫无经验的小狗在追一只狡猾的老兔子,每次都扑个空。我看了看艾莉森的照片,把它撕成四片,扔入窗边一张小桌上的一只烟灰缸里。沉默最后还是被她打破了。
“我可怜的充满怨恨的年轻人,让我告诉你一个道理。爱很可能只是自身爱的能力的一种表现,而不是另外一个人有多么可爱。我认为艾莉森具有罕见的热爱和忠诚的能力。相形之下我比她逊色得多。我觉得这非常宝贵。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说服她不要低估她所拥有的这份能力,我认为她今生直至现在都低估了自己的这种能力。”
“你的心肠太好了。”
她叹了口气:“你又在讽刺我。”
“哦?那你指望什么?懊悔的眼泪?”
“讽刺挖苦的话虽然很难听,但是非常发人深省。”
一阵静默。过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
“你真是个最幸运也最盲目的年轻人。幸运的是因为你生来对女人有些魅力,虽然你不愿意在我面前显示这种魅力。盲目指的是你手中握有一个纯粹的女人。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艾莉森具有女性能奉献给生活的最可贵的品质吗?与之相比,教育、阶级地位、背景等东西,全都不值一提。而你让它溜走了。”
“你的两个女儿功不可没。”
“我的女儿们只不过是你的自私的人格化。”
一股闷闷的、深深的怒火,逐渐在我胸中形成。
“恰好我——愚蠢地如你希望的——爱上她们中的一个。”
“就像一个不择手段的收藏家爱上他要的一幅画,将会不择手段去获取它。”
“只不过这不是一幅画。是一个女人,她的道德只相当于皮加勒广场一个饱经沧桑的妓女的水平。”
她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典雅的客厅也发出了责备。接着她平静地说:“措辞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