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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霍诺拉教他玩十五子游戏。她心想,他很快便学会了这游戏,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在她看来,他在孤独、悲伤和无聊之中浪费他的青春是一种巨大的耻辱。他并不漂亮,他的脸太善变了,他的微笑有点儿傻。她想,他还只是一个男孩而已,经验和慈爱是可以改变他的脸容的。他们玩十五子游戏一直玩到十一点钟,说实话,自从她开始旅行,她还没有感觉如此快乐,或者至少如此闲适。当他们互相道了晚安,他仍然在门口踯躅不走,似乎用他那内心愚蠢的—是否也是狡猾的—微笑表明,她也许可以让他睡在房舱那空着的舱铺上。这已经过分了。她当着他的面砰然关上了门。
第二天,他没有出现,她只是纳闷在这么一座偌大的轮船里,饥饿、孤独的他能躲在哪里。在上层甲板传递的牛肉清汤和三明治使她想起了生活中残酷的不平等,她吃的午餐让她感觉淡而无味。她在下午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待在房舱里,就怕他会需要她帮助。在打晚餐铃之前一会儿,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他走了进来。晚餐后,她拿出十五子游戏的棋盘,然而,他看上去心不在焉,她赢了每一盘棋。她指出他需要理发。当他说他没有钱,她给了他五美元。他在十点钟时道晚安,她邀请他第二天晚上一块儿用晚餐。
他没有来。当晚餐铃声在七点钟打响时,她叫来侍者,要了晚餐。这样,他一来,一切便准备就绪了。但是,他没来。她可以肯定他一定被抓到禁闭室里去了,她想作为一个年轻人的辩护人去见船长,给他解释这年轻人的生活是何等地孤独和空虚。不过,她决定到第二天早晨再说,便上了床。早晨,当她在欣赏大海的风景时,她看见他在主甲板上,和谢菲尔德夫人谈呀,笑呀,不亦乐乎。
她心中充满了愤懑。她有点儿妒忌,同时,她也有常理上的忧惧,生怕他一旦对谢菲尔德夫人坦白一切,谢菲尔德夫人会把他出卖的。不过,她还是试图对显示她人性弱点的这一忧惧立场做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看见霍诺拉了,很明显—他在向她挥手—然而,他还是继续和谢菲尔德夫人谈笑风生。霍诺拉生气了。她甚至似乎非常痛苦,因为她被剥夺了他们在她的房舱里玩十五子游戏时所感觉到的那种闲适和惬意,被剥夺了那种独一无二的对人有所帮助的感觉,那种责无旁贷的感觉。她在船头绕了一圈,来到轮船背风的一边,从那儿欣赏滚滚浪涛。她注意到,由于她的情绪还处于不安之中,这辽阔的、玛瑙色的、镶嵌着白色纹理的大海似乎更加宏伟了。她听见了甲板上的脚步声,在想会不会是他。他最终还是为了与谢菲尔德夫人聊天而来道歉,并来感谢她的慷慨大方了?她对一件事情是肯定的:谢菲尔德夫人是不会将一个逃票者领进她的房舱,并给他吃晚餐的。那脚步声走过去了,随后又走过去几个人,但她紧张的期望并没有过去。难道他永远不会再来了?有人在她的背后停住了脚步,说:“早晨好,亲爱的。”
“别对我说‘亲爱的’。”她说,转过身去。
“但你是我的亲爱的。”
“你还没有理发。”
“我在赛马上输掉了我的钱。”
“你昨晚在哪儿?”
“一个好人在酒吧请我吃了三明治、喝了酒。”
“你对谢菲尔德夫人说了什么?”
“我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她告诉我她的奥纶衣服,她邀请我在午饭前和他们一起喝酒。”
“那好极了,他们会给你吃午餐。”
“但是,他们不知道我是一个逃票者,亲爱的。你是唯一知道这个的人。我不会相信任何其他人。”
“那好,如果你需要吃午餐的话,”她说,“我中午的时候有可能在房舱里。”
“你最好定在一点半或者两点钟。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摆脱掉谢菲尔德先生和他夫人。”他说完,走开了。
十二点半,她就去她的房舱等候他,因为像她那样年迈的人,好多人都将钟表拨快一刻或者二十分钟,一般都要比约定的时间早半个小时,空手坐在等候室、大厅或者走廊里,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两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出现了。他起先拒绝躲进浴室里去。“如果你希望我到船长那儿去,告诉他船上有一个逃票者,那么,我这就去。没有必要让这样的信息从厨房传到船长的耳朵里去,而如果侍者在这儿看见你,这就非常可能了。”最终,他藏进了浴室,她要了午餐。午餐后,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坐在一把椅子里看着他,用脚拍打着地毯,手指击拍椅子的扶手。他鼾声如雷。他在睡梦中咕咕哝哝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