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故国鬼魅_1988年夏末(第20/37页)
山哥扔下手上的那张纸,打开铁门,跑下楼梯。毕晓普望向萨缪尔,点点头:信号。
萨缪尔跳下装卸台,跑到山哥刚才站的地方。他走过去,按照先前的练习,以极慢的速度关上铁门。他能看见楼梯最底下的山哥,他难看的鼠尾长辫,他肥壮的后背,他蹲在地上,扒开泥土和枯叶,发现了毕晓普藏在那儿的塑料袋。
“这个?塑料袋里?”山哥说。
“对,就是它。”
铁门终于关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嗒一声轻响。萨缪尔将沉重的挂锁套在铁栏杆上扣好。挂锁内部零件闭合的清脆响声让他感觉踏实和满足。决定性的感觉。无法撤销。他们做到了。已经没法回头了。
仅仅两三米开外,毕晓普给山哥看的那张纸在风里扑腾。晚风在装卸台四周形成了涡流,吹得它轻轻旋转,使得它沿着先前叠了三次的折缝重新合起。萨缪尔抓住它,打开它。在图片中的形状化作可识别的人体之前,这张照片给他的第一印象——最显眼的特征,似乎定义了这张照片,差不多是萨缪尔日后记住的唯一要素——是毛发。许许多多黑色的鬈曲头发。包围着女孩的头部,炸开形成一道漆黑的瀑布,看起来沉重得难以承受,勾成小卷的头发一直垂到她身体底下的土地上,她半坐半靠在地上,压开了生面团似的光滑臀肉,一条手臂在背后用肘部撑住地面,另一只手伸向下体,用两根手指掰开自己,手势像是倒放的和平标志,露出那一小块鼓起的鲜红色神秘嫩肉,另一团蓬勃生长的黑色毛发包围着那里,这团毛发向上到接近肚脐眼处时浓密而卷曲,但在她长着丘疹的大腿内侧却变得纤细稀疏,就像男孩企图留小胡子和络腮胡时长出的软毛,毛发向下蔓延到身体与地面接触之处,她坐在某个不知名的热带丛林布景中,萨缪尔望着照片,想同时看清所有细节,想厘清其中的头绪,想像安迪·伯格刚才那样享受乐趣,但得到的只有好奇和些许反感或恐惧:成人世界似乎是个可怕的地方。
他把那张纸叠成一个小方块,努力忘记刚才见到的东西,忽然听见山哥在楼梯底下喊了起来:“他妈的搞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炫目的明亮白光突然一闪。毕晓普拿着一台宝丽来相机,相机嗡嗡作响,咔嗒一声吐出一方胶片。
“他妈的搞什么!”山哥再次喊道。萨缪尔爬上装卸台的竖梯,跑向毕晓普,毕晓普站在装卸台的边上,望着底下的山哥,像摇扇子似的挥动照片,笑得乐不可支。山哥身边有好几张照片,应该就是他在塑料袋里发现的东西,他大概将袋子翻过来,抖出了所有照片。萨缪尔看得清清楚楚——几乎所有照片都是特写拍摄的勃起的巨大阳具。成年人的阳具,成年人,阳刚气十足,可怕地充血,紫得发黑,有几个湿漉漉地在滴液体。阳具,有些来自色情杂志,有些是宝丽来快照,照明良好的柔焦特写,不知名的阴茎从暗处浮现,从层层叠叠的松垂腹部底下伸出来。
“他妈的搞什么?”安迪·伯格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词儿了,“这他妈是什么?”
“你看看,我就知道,”毕晓普说,“你吓坏了。”
“这他妈搞什么?”
“你还是不够成熟啊。”
“老子他妈要宰了你。”
“从发育的角度说,你还有段距离呢。”
山哥一步两级地跑上楼梯。他的体形实在庞大,他的动作实在有破坏力,你似乎不可能挡住他。他们难道真以为一个小小的挂锁就能保护他们?萨缪尔想象挂锁从中折断的样子。想象山哥如发疯的马戏团动物般撞破牢笼。萨缪尔后退一步,站在毕晓普背后,一只手放在毕晓普肩膀上。山哥跑到楼梯顶上,抬起胳膊想推开铁门。但铁门纹丝不动。结实的铁门挡住了山哥的巨大冲量,退缩的是两者之中的弱者:他的手臂。
他的手腕向后弯曲,肩膀诡异地扭转,发出咔一声清脆的声音,那种恐怖的液体炸裂声。山哥弹回去,重重地落在楼梯上,向下滑了几级台阶,直到在靠近最底下的地方停住,他抱着折断的手臂,呻吟哭号。铁门贴着挂锁震荡不已。
“噢,我的天,”山哥哀号,“我的胳膊!”
“咱们走吧。”萨缪尔说。
“快好了,”毕晓普说,“最后一件事。”
他沿着装卸台的边缘走到山哥正上方,脚底离山哥的头顶大约两米。
“你看,现在我要做什么呢?”毕晓普的声音盖住了山哥无力的哭声,“我要对你撒尿,而你拿我没办法。还有,从今往后,不许你欺负任何人了。因为我有这张照片。”毕晓普朝他挥舞那张宝丽来:“你也该看一眼。你和一大堆基佬小画片。你希望这张照片出现在学校里每个人的柜子里吗?贴在所有人的课桌底下?夹在每一本课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