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我们每人一具尸体_2011年夏末(第10/24页)
“这是我父亲的公寓,”她说,“但他已经不来住了。他退休后就不来了。”
她原地转圈,对你微笑。
“知道吗,泰迪·罗斯福曾经在这里工作?”
你假装不知道。
“他刚走上职场的时候是个银行家,”她说,“就像彼得。”
“哈!”彼得说,猛拍你的后背,“谁前程更远大还很难说呢。”
“彼得和我父亲工作。”贝萨妮说。
“为你父亲工作。”他说。贝萨妮挥手叫他别谦虚。
“彼得在金融方面非常有天赋。”
“没有的事。”
“当然是真的!”她说,“他发现有个重要的数字,还是一个公式,还是算法,还是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人们经常使用的东西,他却发觉它有错误。亲爱的,你解释一下吧。”
“我不想让咱们的客人觉得无聊。”
“但很有意思啊。”
“你真想知道?”
你百分之百不想知道。你点点头。
“好吧,我不会说得太详细,”他说,“但事情和C比率有关。听说过吗?”
你不确定他说的是字母C还是别的什么同音词。你说:“提点一下?”
“大体而言,投资者用这个数字预测贵金属市场的波动率。”
“彼得发觉它有错误。”贝萨妮说。
“在特定的情况下,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C比率不再是个有效的预测数据,而是会落后于市场。就像……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一个人认为是温度计在让气温升高。”
“非常了不起吧?”贝萨妮说。
“因此,所有人都看着C比率投钱的时候,我却反过来投。剩下的就是业绩了。”
“不觉得他非常了不起吗?”
他们都看着你,等你开口。
“了不起。”你说。
贝萨妮对未婚夫露出微笑。她手指上的钻石只能用“壮观”二字形容,黄金戒指托起钻石的样子就像刚接住一颗界外球的棒球迷。
谈笑之间,你发现自己几乎不敢看贝萨妮,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彼得身上,因为你不想被彼得发现你在盯着贝萨妮看。看彼得不看贝萨妮是你在对他说,你来不是为了抢他的女人,因为你盯着贝萨妮看了好几分钟后才发现自己在这么做。另外,每次你看贝萨妮你都会大吃一惊,因为过去的照片没有一张让你为见到真人做好准备。就好比名画的照片永远缺乏某些本质上的美感,你亲眼见到名画时总是会看得瞠目结舌。
而贝萨妮确实美得可怕。童年时仿佛猫科动物的相貌已经长开了。眉毛像两个对钩,棱角分明的下巴,线条优美的颈部,绿色的平静双眼。黑色长裙一方面很保守,另一方面又露出后背。项链、耳环和高跟鞋的组合完美地定义了相得益彰。
“喝一杯好像有点早?”彼得说。
“我很想来一杯!”你说,或许有点过于投入,你发觉这个男人的未婚妻越是吸引你,你对他就越是逢迎,“谢谢!”
他说他去给你倒一杯最特别的好酒——“不是每天都有小时候的笔友登门拜访!”他说——他们最近去苏格兰时买的威士忌,得过好几个大奖,某本杂志给了它有史以来唯一的满分,任何人在酒厂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买不到,酿酒的工艺和配方严格保密,已经传了十代——贝萨妮始终朝他微笑,活像个骄傲的母亲——他递给你一个酒杯,里面有不到三厘米深的稻草色液体,向你描述这种酒会怎么挂壁,旋转时会出现什么样的花纹,你如何通过细节分辨苏格兰威士忌的品质,还有透光度。他请你举起酒杯,看液体如何过滤光线,你照他说的做,出乎意料地看见了世贸中心深坑上方的塔吊,经过液体的扭曲变形,塔吊的线条变得摇曳不定。
“很美丽,对吧?”彼得说。
“确实如此。”
“尝一尝,告诉我味道如何。”
“什么?”
“我想听一听作家的形容,”他说,“因为你那么擅长玩弄字词。”
你努力琢磨他是不是在挖苦你,但你看不出来。你尝了一口威士忌。你能说什么呢?就是威士忌的味道,非常强烈的苏格兰威士忌的味道。你搜肠刮肚寻找能够用来形容威士忌的字词。你想到了泥煤,但你不太确定它的意思。只有一个足够准确和模糊的词语跳进脑海: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