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我们每人一具尸体_2011年夏末(第12/24页)
选择跟着贝萨妮走进公园,请翻到下一页……
棺材已经就位,正在等待你。
宽阔的绵羊草坪上,一千口甚至更多的棺材在簇生的草坪上摆成一张巨网。
“这是什么?”你问,望着眼前令人不安的景象,成百上千口披着星条旗的棺材,人们在棺材之间走来走去,很多人在拍照或者对着手机说话或者玩踢沙包。
“我们的示威活动啊。”贝萨妮说,像是没有任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你说。
她耸耸肩,挤过你,走进人群,走进公园,走向棺材。
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见到棺材周围有着最常见的公园活动。比方说一个男人在遛狗,狗挣扎着凑到棺材旁边,闻了几下,看见的人已经提前惊恐起来:他难道要让狗在棺材上撒尿?结果他并没有。狗失去了兴趣,去其他地方解决生理需求了,但很难说这是男人的主意还是狗的主意。一个女人拿着手提式扩音器,很有官方组织人员的派头,她请所有人记住它们不只是棺材,而是尸体。把它们看作尸体,真的死在了伊拉克的士兵的尸体,因此请给予一些尊重。喃喃交谈声说明,她是在不怎么隐晦地提醒一些打扮得过于欢腾的参加者:一个剧团,身穿殖民时代的服装,打扮成制宪元勋,熟石膏脱模的头部比真人脑袋大十二倍;一群女人,身穿艳丽的红白蓝袍服,戴着洲际弹道导弹形状的系带式假阳具;许多美国总统乔治·布什模样的万圣节面具,画着希特勒的小胡子。所有的棺材上都盖着星条旗,看起来就像你在电视里见过的画面,特拉华州的某个空军基地,运输机从机尾卸下阵亡将士的棺材。三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在玩飞盘,天晓得是不是活动的参加者。一个男人坐在草地上打字,笔记本电脑放在一口棺材上。拿扩音器的女人说每个人都可以领一具尸体,但假如你想领特定的某具尸体,请过去找她,她有一份表格。参加者收到过穿黑衣的通知,很多人遵守了规定。某处有人在敲鼓。第八大道上,刷着电视台显眼徽标的新闻转播车一字排开,在车顶伸向天空的天线就像一列黑松树。今天常见的标语有布什下台、逮捕布什和拿“布什”这个词开园艺或生殖器玩笑的双关语[2]。两个身穿比基尼的姑娘在晒日光浴,前去说服她们参加活动的人未能成功。几个男人在人群中兜售瓶装水,兜售反共和党的徽标、保险杠贴纸、T恤、马克杯、婴儿连体服、帽子、遮阳板和儿童绘本,书里藏在小孩床底下的怪物就是共和党人。附近肯定有人在抽大麻或者刚抽过大麻。毁灭布什,因为神憎恶地上的他,这种福音派标语让参加抗议的人群觉得不太舒服。一个打扮成山姆大叔的男人踩在高跷上,没人知道他为何这么打扮。沙包落地前平均会被踢三次。释放伦纳德·佩尔蒂埃[3]。一条横幅上写着这句标语。
“我们每人一具尸体!”拿扩音器的女人喊道,人们开始寻找自己的尸体,抬起棺材。许多人走来走去。玩飞盘的男人确实是来参加游行的,他们扔下飞盘,选择尸体。打扮成卡斯特罗的男人选好了,打扮成切·格瓦拉的男人选好了,衣服上写着列侬永生!的男人选好了。T恤上印着“干掉布什”的LGBTQ代表团选好了。整整一车大费城地区民主党青年团,每人一具尸体。一群人挥舞着“犹太人支持和平”的标语,每人一具尸体。纽约水管工1号公会,一具尸体。纽约城市大学的穆斯林学生会,一具尸体。身穿相同的粉红色舞会长裙的几个女人,问题(“为什么?”)和一具尸体。滑旱冰的小伙子,一具尸体。脏辫男人。神父。9·11遗孀,尤其是她。身穿迷彩服的独臂老兵,前排位置,一具尸体。你和贝萨妮,根据拿着扩音器的女人的表格,第三十排的一具尸体,没错,你们在那里找到一口棺材的侧面贴着写有“毕晓普·福尔”的标签。贝萨妮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抚摩棺材,像是在求好运。这时候,她望向你,哀伤地淡淡一笑,这大概是今天见面后你们分享的第一个真实的时刻。
这一刻结束得很快。你们所有人抬起各自的尸体。两个或三个或四个人一组,抬起你们的棺材。阳光灿烂,草地是绿色的,雏菊在开花,黑色的棺材点缀着宽阔的场地。一千口矩形的黑色木棺材。
棺材落在肩膀上。你们开始游行。你们全是抬棺人。
从这儿去共和党全国大会大概有三十个街区,中央公园里的棺材开始移动。吟唱随即开始。拿扩音器的女人喊叫着发号施令。游行者像岩浆似的缓慢地移动着,经过棒球场,来到大街上,经过顶着征服世界银球的那座摩天大楼。他们身穿黑衣,承受烈日的炙烤,但他们兴奋得喜气洋洋。他们在喊叫,在欢呼。他们离开中央公园,进入哥伦布圆环,立刻停下了脚步。警察严阵以待:路障,镇暴装束,胡椒喷雾,催泪瓦斯——炫耀武力,想在抗议开始前打掉参加者的气焰。人群踌躇不前,顺着第八大道向前望去,那是一条通往下城区的完美直线,两侧建筑物的高墙犹如分开的大海。警察将四车道减成了两车道。人群在等待。他们望着圆环中央的方尖碑,哥伦布的雕像站在最顶上,身穿飘拂的袍服,就像一名高中毕业生。第八大道向北的车流被截断了,面对抗议者的所有指示牌都显示请勿进入或此路不通。指示牌太多了,像是代表着什么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