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我们每人一具尸体_2011年夏末(第15/24页)
因此,你没有尝试将贝萨妮拖出她那种沉默、冷漠和令人愤怒的恍惚状态,你没有向她宣布你的爱意,你甚至没有觉察到这也是一种选择。你就像远古的洞穴画师在三点透视法发明前绘制二维动物,超出自己狭隘的维度,你就不可能再有任何行动。
但到了最后,你还是将不得不做出选择。你正在接近这个选择——你越来越接近这个选择,自从贝萨妮碰到写着她弟弟名字的那口棺材,你抵达她家后见到的那个神经质女人就消失了,她变得沉默、内敛和非常非常疏远。你们回到她宫殿般的公寓,她径直走向卧室,你以为她去睡觉了,她就是那么冷漠。然而,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换了一条长裙,从黑色换成黄色,时髦轻薄的夏装。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走到厨台前放下。她打开几盏灯,从专门储存葡萄酒的恒温柜里取出一瓶酒,问:“喝一杯?”
你同意了。窗外,金融区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整幢整幢的办公楼亮着灯却空空荡荡。
“彼得的办公室在那幢楼里。”贝萨妮说,指给你看。你点点头。你对此无话可说。
“他确实很受器重,”她说,“我老爸提到他就赞不绝口。”
她停下了,望着手里的酒杯。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订婚了。”她说。
“不关我的事。”你说。
“我也是这么对我自己说的,”她抬起她那双绿眼睛,再次看着你,“但并不完全是真的。你和我,我们的关系……很复杂。”
“我不知道我和你算是什么关系。”你说。她微笑,靠在厨台上,夸张地喟然长叹。
“有人说双胞胎里死了一个,另一个能感觉到。”
“听说过。”
“不是真的,”她说,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我们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好几天,我没有任何感觉。哪怕是后来,过了很久,哪怕是在葬礼上,我也没有其他人认为我应该有的感觉。我说不清。我猜我们大概就是疏远了吧。”
“我一直想写信给他,但终究还是没写。”
“他变了。他去上军校,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打电话,不再写信,放假也不再回家。他消失了。他在伊拉克待了三个月,我们才知道他在那儿。”
“他大概很高兴能远离你父亲,但他想远离你还是让我非常吃惊。”
“我们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但有段时间假装另一个人不存在反而更简单。我一向讨厌他利用别人,还有他逃过了多少惩罚。他一向厌恶我的天赋,还有成年人提到我就滔滔不绝。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双胞胎里比较优秀的一个,而他是完蛋的一个。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的毕业典礼上。我们有礼貌地握手。”
“但他很爱你。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贝萨妮望向天花板,抿紧嘴唇,寻找合适的字眼。
“他受到过,呃,你明白的,性侵,很有可能。”
“哦。”
她走到一扇落地窗前,望向窗外,背对着你。她的面前,灯火辉煌的曼哈顿下城——在夜晚的这个时刻陷入沉寂——就像火焰熄灭后焖烧的余烬。
“是那个校长?”
贝萨妮点点头。“毕晓普不知道为什么被盯上的是他而不是我。后来他对我越来越刻薄,暗示说我为此感到庆幸。就好像那是我和他的一场竞赛,而我占了上风。每次我获得了任何一点成就,他就要提醒我说我的生活有多么轻松,因为我不需要应付他不得不应付的那些事情。这当然是真的,但他借此贬低我。”她转身望着你,“你觉得他的说法有道理吗?唉,我这个问题似乎自私得可怕。”
“并不自私。”
“不,我很自私。后来我差不多能够忘记它了。他去上军校,我们逐渐疏远,我觉得解脱了。有好几年我完全置之不理,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直到一天——”
她在你面前垂下头,看着你的表情让你瞬间明白了。
“你置之不理,”你说,“直到我的小说发表的那一天。”
“对。”
“我感到非常抱歉。”
“读你的小说就像意识到一场噩梦并不是梦。”
“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应该先请求你们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