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12/20页)
这一笔钱虽然数目不大,但似乎缓和了我和马克之间的紧张状态。我们有了会员,需要向他们提供食物,我们就有了新的方向和共同奋斗的目标。每个周五下午,从四点到七点,我们的会员会过来拿他们的那份食物。无论这个星期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家畜受伤或者逃窜,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灾难,我们必须在周五打起精神来,为会员提供食物。
第一个星期,我们在农场前面建起了一个简陋的货仓,这是一栋较新的建筑,一个水泥地面状况良好的三面亭子。我们当时能提供的东西只有牛奶、肉和鸡蛋,还有我们大受欢迎的第一批枫糖浆,以及放在白色罐子里的猪油,这个却鲜有人问津。马克认为猪油需要打造品牌,成为福音猪油。第二个星期他就大力宣传猪油对健康的益处和对烹调的价值,之后他开始分发用猪油做的馅饼皮和用猪油炒的蔬菜。那个春天结束的时候,猪油的需求量也逐渐增高。
我不愿意去想我们早期分发食物时触犯了多少法律。我们还没有挤奶房,没有奶牛场许可证,连一个专用的冰箱都没有,也没有肉铺。马克就露天切下人们需要的牛肉或者猪肉,边切边迅速扫一眼我们破旧的平装书《屠宰和狩猎基础指南》上的插图。但即使是那样的时候,我们的会员仍然沐浴在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兴高采烈地带着空着的篮子、箱子和袋子而来,满载而归。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彼此熟识了,而互相不认识的人也很快成为朋友,谈论那个星期做了些什么饭菜,谈论食谱和贮藏技巧,感情迅速升温。这是件有意思的事,就好像在一个第三世界的集市上举行的每周一次的鸡尾酒会一样。
农场初期的改善要归功于我们的近邻,约翰和朵特·埃弗哈特夫妇。他们是退休的农夫,结婚已经六十年了。他们几十年来一直管理着我们南边的一个奶牛场,直到湖上这片美丽的土地作为度假屋出售。我们听说,新主人敬重他们在奶牛场上居住了这么多年,主动提出请埃弗哈特夫妇继续住在那里,唯一的前提是约翰必须放弃自己的枪。他们静静地收拾东西搬了出去,来到我们一街之隔的整洁的新组合屋居住。
约翰每过几天就到我们这里来看看,开着卡车在车道上行驶,或者开着越野机车穿过田野,朵特坐在后面。他的知识相当丰富,你需要在某个地方一生务农,才能有这样的积累。马克连珠炮似的问他各种问题,播种和犁地的时间、天气变化、土壤和饲料类型、我们当地的掠食者,等等。约翰像谢普·希尔兹一样,在年轻的时候使用役马。但和希尔兹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并不热衷于使用役马,看到女人驱赶役马,他就会变得非常紧张。“你的这组马很强悍啊。”他不太赞同我们,尤其不喜欢山姆,“你知道,对这种自命不凡的马,最好的方法就是崩了他。”
约翰在街道另一头的回收站工作。几乎每个人每周都要去回收站一次,因此这是最接近于社交中心的一个地方了。约翰替我们留意着,把他觉得我们可能用到的东西放在一边。有一次,他给我们带来一个大个儿的立式冰柜,还有一个大件冰箱,两个都有很小的凹痕,但是还很新,完全可以用。他还给我们带来了桌子和货架,后来马克和我觉得我们的亭子不再像一个第三世界的市场了,至少也像第二世界的了。
四月末的时候我们的第一批种子发芽了,在一排排装满泥土的浅盘里,摆放在农舍阳光明媚、装上玻璃的门廊里。我们在糖枫树液流淌的三月就种上了洋葱,现在有了上万棵小小的、绿绿的、刀锋一般的嫩芽在努力生长。接下来是韭葱,然后是香草、花椰菜、胡椒、番茄、花、五种类型的莴苣、卷心菜和芥蓝。我开始明白“农场规模”是什么意思。育苗就像是在经营一个泥泞的小工厂。我们的盆栽土来自一个一吨的袋子(“如果它有一吨重,”我的朋友艾利西斯听说以后说道,“你还能称它为袋子吗?”)。我们往成块的盆栽土里倒水搅拌,直到抓一把土在手里挤压时,只有一两次能滴出水来。我们从邻近的农夫那里借来一个土壤分离器,这是一种便利的金属模具,里面有根棍子,用来将湿润的土壤分离成小块。在每一个小块中间我们放一些种子进去,有一些种子非常小,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到。然后我们在浅盘的上面铺上更多的盆栽土,浇水。我喜欢在春日的阳光中做这件小型的工作,喜欢想象种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喜欢跟寻常的农场工作进行对比,后者似乎都会包含举重物这一项内容。
夜晚对于娇嫩的幼苗来说仍然过于寒冷,过于危险。天气广播预报气温跌破冰点时,我们会打开房屋和门廊之间的窗户,在壁炉里生火。我们买来小电扇,加速温暖空气的流动。门廊里摆满了浅盘,在里面走动着浇水,就像玩扭体游戏一样。之后我们的空间完全用尽了。放在门廊角落里的番茄得不到充足的阳光,长得太高太细。我们在农舍的草坪上用干草捆堆放了一个矩形,上面盖上约翰在回收站带过来的玻璃。这是穷人版本的暖房。我们将细长的番茄移到里面,希望能有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