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的物件们(第14/18页)

索性写上“感谢你买我的书”,但这也不是什么座右铭或喜欢的句子。

这种时候别人会怎么办呢?某位编辑听了我的牢骚,告诉我,山田咏美总是写《野狗黑吉》漫画上面的句子。我才恍然大悟。

书房的气味儿

父亲书房里的气味儿让我难以忘记。恐怕所有的书房都有它独特的气味,父亲书房里的气味也是独一无二的。书籍和烟草的味道已经融合为一体。旧沙发的皮革的气味儿,以及父亲自身——他的毛衣开衫和盖膝毯染上了浓厚的气味,冬天的话是煤气取暖炉的气味,夏天的话是冷气的气味。父亲每天晚上都会小酌一下,于是酒和下酒菜的气味儿晚上漂浮着,早上就会变得很浓郁。无论在哪个家里,父亲的书房都是离浴室最近的,父亲几乎每天都是晚饭前洗澡,因此他是家里面第一个制造出洗澡的气味儿来迎接夜晚降临的人。傍晚到晚上这段时间内,书房里也散发着那种暖暖的气味儿。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了。我记忆中,父亲书房里气味儿的重点大概在于精神的气息,或者是苦恼的气息。不可思议的是,即使打开门和窗子,这种气味也不会散去。那不是气体,而是一种类似软嘟嘟的琼脂的质感,停驻在那里。

我工作的房间与父亲的书房截然相反。从以前一起居住时开始,我的房间就有点类似儿童房,咖啡杯啦、明信片啦、彩笔啦、弹球啦、兔子贴画啦,乱七八糟地分布在各个角落,还有经常用的香水的气味。我从不在工作的房间里喝酒,因此没有酒味儿,反倒有种咖啡的味儿。

即使是这样,有一次我走进自己的书房,还是大吃一惊。那是父亲书房的气味儿,简直一模一样的气味。这一定是连续写了几天还是没有进展,因而无法外出的时候。

我环视四周,房间的布置虽与父亲的书房全然不同,但氛围是一样的。那一瞬间我呆然不动,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我正在追赶你哦。”我想对父亲说。

扫帚和簸箕

一年前,我买了室内用的扫帚和簸箕。而在那之前,我打扫玄关只用竹扫帚,打扫室内用吸尘器,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从我出生起,家里就有了吸尘器,所以扫帚和簸箕只在学校里用过。上学时我也不是那么热心打扫卫生,至今才领略到扫帚和簸箕是怎样神奇的工具。

仔细想想的话,我讨厌吸尘器。很笨重,而且噪音大,后面像喇叭一样的地方不断冒出带有尘土的气体,平时还占地方。所谓“便于转小弯的设计”也是有局限的,管子还是伸不进家具的缝隙里。电源线更是麻烦,一按键就能回收的电源线经常打疼我的手脚。吸尘器里面会堆积垃圾,也令人苦恼。总担心里面什么东西烂掉了,或是不小心吸进去的虫子在里面繁殖该怎么办,所以我经常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次垃圾袋。这样做既繁琐又浪费,经常买垃圾袋也很麻烦。丈夫和爱犬都不喜欢吸尘器的声音,休息日打扫卫生常常惹他们烦,这都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我对电器产品原本就怀有一种模糊的恐惧和不信任,即使排除这个事实,吸尘器还是令我感到厌烦。

但扫帚和簸箕着实令我赞不绝口。安静地立在那里的扫帚和簸箕那么惹人怜爱,简朴却好用,细小的缝隙也能清扫。要是吸尘器,总感觉打扫整个房间才能清扫干净,而用扫帚只要简单快捷地将看得到的尘土、树叶(粘在狗身上带进房间的)打扫干净就好。最重要的是一切都能看得到,给人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罩衣

罩衣这个词已很少听到了。我小时候,大家都叫羊毛或羊绒的长长的厚大衣是罩衣。大概是外罩大衣的略称,不管厚薄。要是外套的话,叫大衣是正确的,可罩衣这个词正在消失,总叫人落寞。

大衣这个词听起来轻松,让人联想到雨衣、防水大衣、风衣这些材质轻薄的东西。

罩衣则感觉完全不同,它又厚又重,还有点土气。当然,上等的罩衣光滑轻薄又暖和,但其优越性正是体现在是厚重衣服这个基础上的。

另外,罩衣容易沾染气味。从餐厅回来就有餐厅的气味,坐出租车就有出租车的气味,在外面走路就有外面冬天的气味,久久不散。

小时候讨厌这一点,罩衣有了气味就不舒服。出门时基本都会沾上母亲的香水味和出租车的味儿,如果再掺进淀粉之类的气味,确实不是什么好闻的味儿。

穿上厚罩衣,原本就鼓鼓囊囊的叫人好笑,胳膊也难以活动。要命的是“被保护的感觉”,罩衣让人有这种感觉。我讨厌穿罩衣,每次都被训斥,结果不得不穿。

冬天的愉悦之一是穿罩衣,被厚厚包裹的安心、尽量不穿得臃肿的乐趣、幸福的外出的余香——这些都是那时候根本不曾想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