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的物件们(第4/18页)
这是让人吓一跳的感觉。虽然吓一跳,又觉得是奇妙的想法:果然,真奇怪。
厨房狭小安静,待着很舒服,我莫名地兴奋。
餐具架有点像玩具屋,碎碎地摆着,整整齐齐,关得严严实实。有一种很像真东西却不是真东西的伤感。
也许相信虚构的能力,女人要比男人多一些。
这么想着,觉得厨房里温度越来越低,寒气袭来。
地图
我小时候是个胆小的孩子,记忆中没迷过路,因为总是牢牢牵着大人的手或者衣角。
之后长成了勇敢的大人,所以现在经常迷路。
对我来说,迷路实在太习以为常,所以走在外面,总是不清楚自己是否迷路,就这么迷迷糊糊走着,最终到达目的地。
人们经常误解,其实迷路是因为欠缺基本地理知识和方向感,并不是因为不会看地图。所以大家递给我地图的时候,不必一脸担心。
只要地图正确,我总能到达目的地,即使是所谓“不好找的地方”,或者别人说“哎呀,这地方真难找,我都迷路了”的情况,我都能找到,若无其事地说声“是吗”。对我来说,没有“好找的地方”,也没有“难找的地方”。
但是模糊不清的地图可不行。“往××方向走两百米左转”这样的表述就不行,我弄不清××是地名还是东南西北,“左转”的话应该有拐角,所以要写清楚拐角上有什么,或者第一个、第二个拐角也行。
“目测两百米”也是不负责任,要是这样可以的话,就不需要地图了。我的距离基准是二十五米,假如是两百米,我就能计算成走八个游泳池那么远。但路大多是弯的,跟游泳池不像,所以不好掌握。
餐前酒和餐后酒
教我领略餐前酒妙处的,是一位比我年长的女子。大约在十年前,我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她。她一点都不摆架子,却很能干,不算场面上的人,却交际甚广。她也是我认识的最能喝酒的女人。
马丁尼酒,这是有一次她点的餐前酒。总是喝杜松子酒的我不觉学她,点了马丁尼。
这酒当然很干,不甜,经过喉咙时就蒸发了。和爽快不一样,是一种加了调料的感觉,就像是临出门前冲了个热水澡,胃口一下打开,觉得饿了,准备好享受美食。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烈酒好喝。
我并不像她那么能喝,但自从那次之后,餐前酒一定要点酒精度数高的。
教我领略餐后酒的幸福的,是个男人。他手腕的形状很漂亮,吃完饭会放松地挽起袖子,这时我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他的手腕、手里摇着的大号酒杯,以及杯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那一条线上。
他喝的餐后酒一般是科涅克酒,黏黏的,有一股甜味。
不过,我学到的并不是餐后酒的味道和习惯,而是在旁边一边吃水果,一边体味他手中微温的餐后酒的甜味,还有那种妙不可言的满足,心里祈祷着时光就那么停留。
我想,那时我学会的是如何去享受余韵。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假如现在能一起吃饭的话,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喝餐后酒了。
浴室
一个二月的早晨,我结婚离开娘家。在那个无比美好晴朗的早晨,我在玄关跟妈妈说的话是:“以后您早上起来,就不用去浴室看我是不是还活着了。”妈妈深有感触地说着“还真是,我就像养了个两栖动物”,目送我离开家门。
在此之前,我每天晚上都睡在浴室。不是不知不觉打盹,而是在浴缸里熟睡五到八小时,有时候时间更长。浴缸就是我的床。
家里第一个起床的妈妈,每天早晨都隔着玻璃推拉门跟我说“早安”,不知她是否真的在确认我是不是活着,总之那时我确实过着两栖动物一样的生活。
我从小就喜欢浴室,小学的暑假总要玩“浴室游泳池”,和妹妹两个穿着游泳衣,一直泡在前一天的洗澡水里,到了中午妈妈给我们拿饭团过来。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养成了在浴缸睡觉的习惯。
泡在自家浴缸里的那种解放感、安心和幸福是难以言表的。那热水的质感、热气的味道。我喜欢旅行,可是无论到了哪里,想起家里的浴室,都很留恋。
在浴室里读书、想心事,所以思考的结果,也就是所谓“决心”都是在浴室里下的。小说的题目和结局,还有我自己的行动——去旅行啦,结婚啦,离婚啦,还是不要离婚啦——也是在浴室里决定的。
结婚之后,我尽量小心不在浴室睡觉,但因为在浴室里的时间长得离谱,我的入浴被丈夫称为“闭关”。
露拉梅
我有一个蝴蝶标本,装在小小的镜框里,挂在楼梯中间的墙壁上,静静呼吸。
我对标本没兴趣,又讨厌虫子之类,但这个蝴蝶标本却有戳到我“软肋”的外观,第一眼看到它,眼和心就放不下了。在纽约的商业区,一家卖风干蝙蝠之类吓人东西的店里,从粗胳膊上刺着纹身的老兄手里买了它,比想象的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