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1】(第10/46页)
我坚决按原计划继续进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鼓起勇气做事,而我之能顶住那早已把我团团围困而我却丝毫没有觉察的厄运的压力,就靠的是这股勇气。在我进行了从无他人进行过的最真诚和最专心的探索之后,我终于制定了我这一生应当奉行的准则;如果奉行的结果出现了差错的话,我相信,人们至少是不会把我的错误看作是罪行,因为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防止我犯任何罪行。是的,我毫不怀疑我童年时候形成的思想和我内心的秘密愿望已经使我的心感到事情在向着最令人愉快的方向发展。硬要人们不相信他们一心向往的事物,那是很难的;谁也不会怀疑:大多数人对他们所希望的或害怕的事物的看法,都取决于他们对来生的审判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我承认,所有这一切都将对我的判断产生巨大的影响,但它们不能改变我的信仰:在任何事情上我都不愿意自己欺骗我自己。既然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使用这个生命,那么,我就应当知道如何更好地使用它,以便在为时不太晚的时候,让那些操之在我的东西充分发挥它们的作用,而不受到他人的欺蒙。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担心的事情是:生怕我的灵魂的永恒的生命沉溺于享受世上的种种浮华,因为,在我看来,它们并不是什么值得欣慕的东西。
我还要承认,我并未完全满意地解决所有那些使我感到困惑的难题,尽管我们的哲学家经常絮絮叨叨地在我耳边讲说那些难题。既然我决定要在人类的智慧理解得如此之少的事物方面做出自己的判断,并到处发现了难以识透的谜和无法解答的反对意见,我就要在每个问题上采取我认为是最有直接根据、而且本身就最值得相信的观点,而不去理会那些我无法解决的反对意见,因为它们自会遭到与它们对立的思想体系的强烈驳斥。在这些问题上,说话武断的人,必定是骗子;至于我们,我们应当有一种对自己负责的精神,尽可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发表我们的意见。万一我们这样做了之后还是犯了错误,我们也问心无愧,因为我们不是故意犯罪。我心安理得,凡事处之泰然的态度,就是建立在这个不可动摇的原则的基础上的。
我这番苦心孤诣地探索的结果,差不多全都写进了《一个萨瓦省的牧师的信仰自白》【32】;这部作品,尽管遭到了现今这一代人的恶毒攻击和亵渎,但是,一旦良知和信仰复活,它终有一天会在人们的心中引发一场革命。
自此以后,我便安下心来按照我经过如此长的时间和反复思考之后制定的原则行事;我确定了指导我的行为和信仰的永不更正的准则,便再也不为那些我解决不了的疑难和没有遇到的新出现的问题而操心了。尽管它们有时候使我感到不安,但它们不可能动摇我的信念。我经常对我自己说:所有这一切,都无非是一些夸夸其谈的诡辩和形而上学的烦琐哲学,对我经过理智思考而采取的基本原则丝毫不能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我衷心奉行的原则,都打上了我的心在情绪宁静之时认同的印记。在人类的智力难以解答的诸多深奥的问题中,是不是只要有一个我不能解答的反对意见,就完全推翻我有坚实的事实依据并经过潜心思考的一整套理论呢?难道与我的理性、感情和整个人生都有密切联系、并得到我对其他理论都未曾有过的衷心赞同的理论,就将如此轻易地被它所推翻吗?不会;因为毫无根据的论断永远不能破坏我在我永恒的天性与这个世界的结构与自然的秩序之间所发现的完美的契合。在这完美的契合中,我发现了与自然的秩序相对应的精神的秩序——这是我进行的探索所取得的成果;它正是我忍受人生的苦难所需要的支持。在任何其他的秩序中,我将无法生存,在绝望中死去,成为人类当中最不幸的人。让我们紧紧依靠这个秩序,因为只有它才能使我不受命运和他人的摆布,生活得很幸福。
这番思考和我从中得出的结论,难道不像是在上天的指引下进行的和取得的吗?难道不是他为了让我对即将遭遇的命运做好准备去接受它的磨炼吗?如果找不到一个躲避那些凶恶的迫害者的避难所,如果找不到任何办法洗雪他们使我在这个世界上蒙受的屈辱,如果没有得到我应当得到的公正对待的希望,并一直遭受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受过的可怕的命运的折磨,那么,我当初在那么令人苦恼的状况中,在有生之年被逼迫得处于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境地中,我将成为什么样子?我后来又可能成为什么样子?当我以为安安静静、清清白白地生活就可受到人们的敬重和亲切对待时,当我向我的至亲好友敞开心扉无话不谈时,那些背信弃义的人却悄悄把我投入地狱的深渊。一颗高尚的心突然遭到那前所未料的可怕的苦难的袭击:不知道被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推进这污浊的环境,跌入一个耻辱的深谷,周围一片黑暗,充满了阴森可怖的东西。乍一坠入这令人吃惊的环境,简直把我吓得目瞪口呆;如果我事先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我就永远不能从这前所未有的沮丧状态中恢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