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24/55页)

“是桃红色。”厄苏拉嗫嚅着,虽承受着剧痛仍不忘礼貌。她其实从没留意过自己这条马海毛围巾的颜色。自己仿佛流了很多血。她觉得整张脸都肿了起来,鼻内充塞黏稠血液的阵阵铁腥味,但疼痛减少了一两分。

男人很好看,不太高,发色沙黄,双眸湛蓝,皮肤洁净光滑,颧骨高,生得很漂亮。他扶她起身,他握她的手有力而干燥。“我叫德雷克,德雷克·奥利芬特。”他说。

“艾利芬特72?”

“奥利芬特。”

三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德雷克祖籍巴尼特,与哈罗德一样,德雷克也得不到希尔维的承认。而这当然正是厄苏拉喜欢他的最大原因。他在一所普通公立男校布莱克伍德教历史。(“培养未来的售货员。”希尔维不屑地说。)他陪厄苏拉上威格莫尔音乐厅看过演出,去樱草山散过步。他们长久骑行去郊外,在啤酒屋小憩,他喝半品脱轻啤,她喝柠檬汁。

她的鼻梁骨的确断了。(“你真可怜,”帕米拉在信中写道,“你以前鼻子很好看。”)德雷克送她去医院前,先带她去附近一家啤酒屋里做了适当清洁。“我给您叫一杯白兰地吧。”她坐下后,他提议。她马上说:“不不,我没事。喝水就行了。我不太会喝酒。”虽然她前夜才刚喝了从伊兹家私拿的一瓶金酒,醉倒在自家卧室的地板上。她在伊兹家顺手牵羊毫无愧疚,伊兹从她这里拿走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贝尔格莱维亚,以及等等。

厄苏拉的戒酒行为与她的酗酒行为一样,到来得极为突然。仿佛贝尔格莱维亚在她体内挖了个洞,她一直在用酒精填那个洞,而如今她对德雷克的情感代替酒精,将洞填上了。那是怎样的情感呢?首先是为有人愿意照顾自己而感到释然,其次也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羞耻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恋爱了。”她意乱神迷地给帕米拉写信。“噢耶!”帕米拉回信说。

“有时候,”希尔维说,“人会错将感激当作爱情。”

德雷克的母亲仍然住在巴尼特。他的父亲已去世,妹妹也不在了。“一起可怕的意外,”德雷克说,“四岁时掉进了火里。”希尔维对防火一直相当警惕。厄苏拉将康沃尔一事告诉德雷克后,德雷克说自己小时候也有差点淹死的经历。厄苏拉觉得康沃尔事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少数冒险事件中自己完全没有责任的一件。德雷克的经历怎样呢?一个巨浪,一条打翻的划船,一个向岸边奋勇游去的人。文登先生再一次失去了用武之地。“我自己把自己救起来了。”他说。

“那他就不是全然的平庸之辈。”西尔妲说着,向厄苏拉敬了一支烟。她踌躇后拒绝了,因为不希望再对什么上瘾。她正在为自己的所有物什打包,等不及要离开贝斯沃特。德雷克买的房子即将交房,虽然目前他还在霍尔伯恩的出租屋里凑合着。

“噢,对了,我给房东写过信。”西尔妲说,“我说我们都要搬走。欧尼的妻子终于肯离婚了,我告诉你了吗?”她打个哈欠,“他问我肯不肯嫁给他,以为必定十拿九稳。很快我俩就都是明媒正娶的女性啦。我会去看你的。你住哪里来着?”73

“威尔斯通。”

根据德雷克的希望,在登记处举行的婚礼聚会只邀请了三个人:他母亲,休以及希尔维。帕米拉对此极为不满。“我们不想等太久,”厄苏拉说,“德雷克也不想太张扬。”

“你呢?”帕米拉问,“结婚不就是为了大办一场吗?”

其实她也不想。她即将归属一个人,即将获得安全的保证,这就足够了。做新娘和做妻子,两下一比,前者根本无足轻重。“我们都希望简简单单的。”她决意说。(“而且看来还很省钱。”伊兹说。她又送了一套银蛋糕叉。)

“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休在勉强可以称为婚宴的午餐会上说——餐会设在婚姻登记处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只上了三道菜。

“是呀,”厄苏拉同意道,“相当不错。”

“但跟帕米的婚礼比起来呢,小熊?”休说,“还是办得有些太潦草了,对不对?帕米结婚时,老肯特路半条街的人都出动了。可怜的泰迪,因为没人邀请他,今天都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他安慰道,“主要是你高兴。”

仪式中,厄苏拉身穿一套鸽灰礼服。希尔维让花店给每个人做了一束温室玫瑰捧花。“可惜不是我种的玫瑰。”她对奥利芬特太太说,“您要是有兴趣,我种的是一季开的粉色莹辉玫瑰。”

“一定十分好看。”奥利芬特太太的恭维完全没有恭维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