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海诸岛纪行(第5/12页)

我们设法告诉土著,我们需要更多的人从岸上来帮忙。他们解释说虽然岸上有人,可全岛仅有四只出海的独木舟。

此时克那特坐着小艇从黑暗中出现了。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乘橡皮艇划到岛上去多叫几个人来。橡皮艇至少可以挤五六个人。

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克那特并不熟悉当地的情况,在黑漆漆的夜里,他绝对找不到礁脉的开口。之后他又提出带着土著的头儿一起去给他带路。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因为本地人根本没有驾驶蠢笨的橡皮艇通过那个危险狭窄通道的经验。我让克那特去请摸黑坐在前面划桨的头领来,想听听他对目前境况的看法。显而易见,我们已无法阻止木筏往后漂浮了。

克那特消失在黑暗中,他去找那个人。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克那特并没有与带头人一道回来,于是我们开始高声呼喊,然而根本没有回音,只听见前面传来波利尼西亚人七嘴八舌的话音。克那特已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我们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在混乱和嘈杂声中克那特误解了我给他的命令,早已领着头人划向岸上去了,我们再怎么扯着嗓子喊也没有用,因为他现在正在浪声滔天的礁脉那边,什么声音也不会听到。

我们立刻拿了一盏摩尔斯灯(1),一个人爬到桅杆顶上去打着“回来,回来”的信号。

杳无音信。

由于去了两个人,又有一人不停地在桅杆顶上发信号,木筏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们余下的人真的已筋疲力尽了,我们往水里扔了一块木头,看出此刻我们移动速度并不快,可移动的方向却不对。篝火越来越小,波浪声也渐渐减弱,我们已离开了椰树林的风窝处,而离得越远,东风对我们的推动力量越大。如今我们又可以感觉到风的力量,几乎和在海上差不多了。我们也终于醒悟过来,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我们正在漂向外海,但我们绝不能因此而放慢划桨的速度,我们必须尽量减慢后退的速度,等待克那特回到木筏上来。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篝火已变小,当木筏滑进浪槽里的时候,所有的火光都隐没了,波浪的轰鸣声已变为远处潺潺的流水声。此时月亮冉冉升起,岸上的椰树顶露出一抹银光,天空依然朦胧混浊,被浓云遮住半边。我们开始听到当地人在窃窃私语。我们看到一只独木舟解开纤绳扔到海里径自划去了。其余三只船里的人已经精疲力尽且被吓坏了,划桨时身子也使不上劲了。“康铁基”号向公海继续漂浮。

没过多久剩下的三条绳子松了,三只独木舟靠在木筏边。一个当地人跳上木筏,把头一摆极快地说:“由塔(上岸)。”

他惶恐不安地望着篝火,此时篝火要隔老半天才闪现一下,犹如火花一样一闪一闪的。木筏正在迅速漂走。我们已经听不见波浪声,只有大海像平日一般在咆哮怒吼,“康铁基”号上所有的绳索都在哗啪哗啪地响着,在呜咽着。

我们分送了香烟给土人,我赶紧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他带去,如果可以找到克那特就交给他。条子上写:

“带四名当地人坐独木舟把橡皮艇拖回来。不准单独乘橡皮艇回来。”

我的希望是,这些善良友好的岛民如果觉得能够出海的话,他们会非常乐意地用独木舟送回克那特;一旦他们认为不适于出海,克那特要是冒险坐橡皮艇出海追赶业已漂走的木筏,那就等于自杀。

克那特的归来

土人拿着字条跳上独木舟消失在黑夜之中。最后我们听见最早认识我们的友人尖着嗓子彬彬有礼地叫道:“晚安!”同时也听到另一些在语言方面较逊色的人发出的钦佩感叹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如同我们远在两千海里之外,完全没有外界声音的打搅。

在劲风的猛烈推动下,纵使我们在公海上拼命摇桨也是枉然,但我们依然不断地从桅杆顶上发信号。我们不敢再发“回来”的信号了,现在我们只发出间断的闪光。天空一片漆黑。月亮只是偶尔从云端的缝隙中露一下脸。我们头顶上一定高悬着昂加陶岛的积雨云。

10点钟后,我们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与克那特重聚的希望。我们默默地坐在木筏边上,口里嚼着饼干,同时轮流去桅杆上发信号,带有康铁基头像的宽阔的帆落了下来,桅杆顶就像一个裸露着的细高挑个站立在原地。

我们决心在弄明白克那特的下落之前,通宵达旦地发灯语。我们不相信他会被拍岸之浪卷走。不管是惊涛骇浪还是拍岸激浪都不可能碰触克那特,他一定会平安登陆,他肯定还活着。不过,把他独自留在太平洋的一座偏僻小岛上,让他一人处在波利尼西亚人中间,确实是糟透了。真不走运!漂洋过海不远万里,难道竟是为了慌里慌张把一个人撂在遥远的南海岛上,然后仓皇逃跑,以免被任性妄为身不由己的“康铁基”号卷到西方去?真令人进退维谷。那夜缆绳拼命地呻吟着,大伙没有一丝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