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和我的幽灵朋友一起(第2/8页)
到达乌兰巴托的第一个早晨,我在晨曦中跑步。在矗立着社会主义建筑的巨大红场上,一个孤零零的没穿制服的清洁工在一片空虚中清扫。突然,在这荒凉的广场上,一个人从大柱子后面走出来。他走到我面前,说着流利的英语:“请别笑,你要买头狼吗?”我还没来得及想他是不是疯子,他已经从柱子后拿出一件非常精致的皮外套。我抓住机会问他去活佛呼图克图旧址的路。这令他觉得我才是一个疯子。
回到酒店后,我开始打电话。我有好几个人的联系方式,但当我一问到关于预言之庙或者“观火”(一种在火中看到未来的技巧)时,电话那头就陷入奇怪的沉默。最后我放弃了,决定依靠我最好的方式:运气。就这样,我跟奥特曼总是像游客似的在城里闲逛。
第一件令我震惊的事情就是占卜术还未消失,或者它早就随着近期的解放运动重新流行起来。在中央大巴站,我看到一群躺在地上的醉汉中间有个蒙古老人在预言一个士兵的未来。他穿着有几何图样的红衣服,扔下几个白色鹅卵石,将它们按两个、三个或四个分组,念着像诗一样的咒语,把它们移动又聚拢。这是一种古老的方法:占卜师从石头分布的方式猜测未来,跟牌相比,石头随处可见,也能在地上画出圆圈和正方形。在一家崭新的商店前,我看到另一个老人向路人吆喝,主动要求通过焚烧一种有强烈香味、被晒干磨成细粉的蒙古药草来解读他们的未来。
在甘丹寺,旧时的复合寺院只剩下几个空架子。一个老妇人坐在一根柱子底下祈祷,柱子周围的人顺时针转圈。她把佛珠在手腕上绕三圈,按两颗和三颗一组的方式预知未来。我请她为我占卜,一个喝醉了的蒙古人走过来为我把她的话翻译成法语。
“你是一个善良慷慨的人,”她说,“未来是美好的,你的生活会一帆风顺。在这趟旅行的最后会有一个巨大的成功在等待你。”
“就是这样吗?”我问我的翻译。
“他们都是占旅行者便宜的生手!现在我们自由了,这种人到处都能找到。”他回答。我问他是否知道谁能表演“观火”。他也不知道。但在奥特曼描述的文字的帮助下,他带我们来到一个朴素的小塔,塔前有两排转经筒。塔里空空如也,在岁月及早已不在的陈设物的影响下,墙面黑黑的。这也证明这里是一个有历史的地方。和尚坐在长椅上喂鸽子,他们中没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这又是一个有预言的庙,这里的喇嘛扔下几个骰子到矮桌上,计算出恩琴剩下的日子:一百三十天。当我站在这儿重读奥特曼的话时,我的脚就站在同样的石头上,我好像看见了庙宇的重生,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我似乎在慢镜头中看到男爵拿着从印度带来的觉悟者小石像走向祭台,在祭台前跪下祈祷。
离开寺庙后,恩琴在奥特曼的陪同下,去活佛那儿寻求最后的祝福。我沿着他们所走的路前行。但当我抵达时“博物馆”已经闭馆了。一个守卫从门缝里瞥见我就让我进去了。他想卖一些从一本旧手稿里弄出来的小小的佛画像,而我则想独自参观这个地方。我们用非常简单的手势和钱达成了一致。
一片广袤的死一般的静寂笼罩了我。草长得又高又狂野,当我的脚穿过时,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甜甜的香味。我摘下一束花梗,把它们夹在书里让奥特曼高兴高兴:这草与他知道的草一样,香味也一样。我从一个亭子走到另一个亭子,进入奥特曼和男爵被允许与呼图克图会面的房间。这里保存得很完整,布置得近乎博物馆,毫无生机。一束光从高窗上射进来,穿过旗帜和挂在天花板上的唐卡,映射出画中的神和动物奇怪的身形,金色的佛像、魔鬼的微笑和扭曲的脸都一一呈现在墙上。远处,有一个像祭台的凸起的台子,御座空空地伫立在那儿。这里没有香烛焚烧,但是用了几个世纪的牦牛油的味道渗进了每一寸木头和布料,空气中也弥漫着这样的气味,让我忆起过去。
我一阵冲动,把奥特曼的书放在地上,然后在御座前盘腿而坐,跟他说:“我遵守我的诺言,现在我们到了。”空气静止,继而进来一丝风,吹动一个唐卡旁的彩色丝绸,让我感觉来到了另一个时代。我感受到御座上呼图克图的存在,还有之后的恩琴和奥特曼的存在。当然,在见到和听到这些东西时我是在玩一个游戏,但这证明了一颗虚心纳谏的头脑多么容易接受建议;很多地方和物件背后都隐藏了许多故事,这些故事会展现在知道历史的人面前。
我很高兴能一直在过去游玩,在一个我经常觉得比我所在的时代更适合我的时代生活一段时间。但我还记得那个守卫,他不久就会来看我在做什么;突然我听到属于现代的声音,巴士鸣着喇叭驶向远处,过去的幻象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