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三章(第3/6页)
“如果您一定要搞得这么麻烦,那就这么办吧……明天我们去取钱。”
下一天非常可笑,也非常忙。我们首先到银行找罗特希尔德,领取了现钞。巴赫梅捷夫10的主意本来不坏,他想把钱兑成西班牙金币或银币。罗特希尔德的办事员吃惊地瞧瞧他,他突然像刚睡醒似的,结结巴巴地用俄语夹着法语说道:“哦,那就换成在马克萨斯岛支付的信用凭证吧。”经理凯斯纳一听,把惊恐而担忧的目光转到了我身上,它比言语更清楚,意思是说:“他是不是危险分子?”因为在罗特希尔德的银行里,还从没有人要过转往马克萨斯群岛的信用凭证。
我们决定把三万法郎兑成金币后便回去了。在路上我们走进咖啡馆,我写了收据,巴赫梅捷夫也写了一张字据,说明把八百英镑交给我和奥加辽夫全权处理。然后他有事回旅馆,我在一家书店等他。过了一刻钟,他来了,脸色白得像纸,他说,他的三万法郎少了二百五十法郎,也就是十英镑。他急得什么似的。一个人可以满不在乎地献出两万法郎,却为损失二百五十法郎如此惊慌,这对我说来又是一个有关人性的心理学哑谜。
“您这儿有没有多一张钞票?”
“我身边没有钱,我把款子给了罗特希尔德,这是他的收据:八百镑整。”
巴赫梅捷夫把毫无必要地换成英镑的三万法郎现款全部摊在霍尔热夫斯基11的账桌上,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少十镑。我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对霍尔热夫斯基说道:
“我应该为这该死的十镑负责,否则他做了好事,却受了惩罚。”
我又对巴赫梅捷夫说:“叹气和议论都没有用,我看还是赶紧上罗特希尔德的银行。”
我们去了。时间已过了四点,银行打烊了。我与惊慌不安的巴赫梅捷夫走进屋里。凯斯纳看看他,笑着从桌上拿起一张十英镑的钞票,把它递给我。
“这是怎么回事?”
“您的朋友在换钱时把两张十英镑的票子当成五英镑的票子给了我,我起先也没注意。”
巴赫梅捷夫怔怔地瞧了一会儿,然后道:
“真不可思议,十镑和五镑的票子竟是同一颜色,这谁能想到?您瞧,我把这些钱换成金币还是做得对的。”
他安心了,到我家中吃了饭。我答应次日去与他告别。他已完全准备好行装:一只小小的军官用的或者大学生用的破旧手提箱,一件腰部系带子的军用大衣,此外便是……便是包在一块厚厚的绸手帕中的三万法郎,外形像一包醋栗或胡桃。
这个人就这样前往马克萨斯群岛。
“当心,”我对他说,“您这样子,还没上船就会被人杀死,钱也会被抢走。应该把钱藏在箱子里。”
“它装满了。”
“我给您一只袋子。”
“毫无必要。”
他便这么走了。最初几天我一直想,他说不定会被人害死,嫌疑难免落在我身上,认为是我派人杀了他。
从那时起,他杳无音讯。我把他的钱换成债券,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印刷所和宣传活动万分困难时,决不动用这笔钱。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俄国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事,但后来传出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谣言……这多亏了我们的两三个朋友,尽管他们保证过不泄露消息。最后人们终于得知,确实有这么一笔钱存放在我处。
这消息成了诱人的金苹果,一种引起不满和争执的隐患。人人都觊觎这笔钱,我却不给他们。我没有失去自己的全部财产,他们已不能饶恕我,现在我又拿到了一笔供宣传用的财富。可是谁来宣传呢,难道不是他们吗?不久这笔款子又提高了身价,从低廉的法郎变成了银卢布,使那些要为公共事业私自享用的人垂涎欲滴。他们对巴赫梅捷夫大为恼火,怪他把钱交给我,却不交给别人,最大胆的甚至说,这是他犯了一个错误,其实他不是要把钱给我,只是想给彼得堡的一个小组,但不知道怎么交钱,这才在伦敦把它交给了我。这些无中生有的议论之所以耸人听闻,也是由于谁也不知道巴赫梅捷夫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他离开前既没跟任何人谈过他的意图,他离开后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有一些人要用这钱向俄国派遣密使,另一些人要用这钱在伏尔加流域建立活动中心,还有些人则想出版一本刊物。他们对《警钟》不满,又对我们邀请他们一起工作不愿屈就。
我坚决不给钱,让那些要钱的人亲自向我说明,如果我给了,它们会用在哪里。
我说:“巴赫梅捷夫可能不名一文地回来;在马克萨斯群岛建立社会主义居留地是很难发财的。”
“他一定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