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四章(第8/11页)
把委员会的信付印之后,我向基列尔和他的同志们谈的便是这些,我提到了起义的不合时宜。帕特列夫斯基相当清楚彼得堡的情况,因此对我的话并不感到惊异,但仍竭力说服我,认为“土地与自由社”拥有的力量和分支机构,比我们设想的强大得多。但基列尔开始思考了。
“您以为,”我笑道,“我们很强大……是的,基列尔,这没有错;我们的力量是巨大的,也是有影响的,但是这力量完全是依靠舆论的支持,也就是说,它随时可能化为乌有,我们之所以有力在于人民对我们的同情,与我们采取一致的步调。不要以为我们说‘向左走,或者向右走’,人们便会跟着我们向左或向右,这样的组织我们是没有的。”
“是的,亲爱的朋友……不过……”巴枯宁不安地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
“怎么样,难道有这样的组织吗?”我向他提出,没再往下说。
“得啦,你喜欢怎么称呼它都可以,因为当然,如果从外表的形式看……这完全不符合俄国人的观念……但你看到……”
“让我把话讲完。我希望向基列尔说明,为什么我要这么字斟句酌。如果俄国人在你们的旗子上看不到给农民以土地,给各省以自由,那么我们的同情不能带给你们任何利益,只能徒然毁了我们自己……因为我们的全部力量便在于心脏跳动的一致,如果它在我们这里跳得快一些,我们的脉搏就会比我们朋友们的提前一秒钟,可是他们与我们的结合靠的是观念上的一致,不是组织上的约束!”
“我们不会叫你们为难的。”基列尔和帕特列夫斯基说。
过了一天,他们中的两人便回华沙了,另一人去了巴黎。
暴风雨前的静寂开始了。这是沉闷而痛苦的时期,乌云仿佛即将过去,又像正在集结;这时政府颁布了“倒行逆施”的征兵令,它成了引起变故的导火线;46在铤而走险面前彷徨不定的人们,终于也断然投入了战斗。现在,连白派47也站到了革命运动一边。
帕特列夫斯基又来了。等了两天,征兵令没有取消。帕特列夫斯基去了波兰。
巴枯宁准备前往斯德哥尔摩(这与拉平斯基48的远征毫无关系,当时还没有人考虑过这件事)。波捷布尼亚来了没几天,便跟在巴枯宁之后走了。
在波捷布尼亚之后,“土地与自由社”的全权代表49从彼得堡来了,他曾路过华沙,据他说是波兰人请他去的,可是去了以后什么事也没有,他为此很生气。这是第一个看到波兰起义开始的俄国人。他说,一些士兵被杀害了,一个属于“土地与自由社”的军官受了伤。士兵们认为这是背信弃义,开始残忍地枪杀波兰人。帕特列夫斯基是科夫诺的主要领导人,可是他束手无策,不敢公开站出来制止自己手下的人……
全权代表认为自己担负着重大的使命,要求我们成为“土地与自由社”的代理人50。我拒绝了,这不仅使巴枯宁,也使奥加辽夫大为惊异……我说我不喜欢这个用滥了的法国称呼。全权代表对待我们,就像1793年国民议会的特派员对待边区军队的将军们,这也使我感到不快。
“你们的人多不多?”我问他。
“这很难说……在彼得堡有几百人,在各省有三千人。”
“你相信吗?”后来我问奥加辽夫。
他不作声。
“你相信吗?”我问巴枯宁。
“当然。”但接着又说:“即使目前没这么多,以后会有的!”说完便哈哈大笑。
“这是另一回事。”
“但正因为开头力量软弱,才需要我们支持;如果他们已经强大,那就不需要我们了……”奥加辽夫说,遇到这种场合,他对我的怀疑主义总是感到不满。
“那么他们应该老老实实向我们承认他们力量不足,希望得到友好的帮助,不是提议我们担任什么愚蠢的代理人。”
“这是年轻没有经验……”巴枯宁说,接着便去了瑞典。
在他之后,波捷布尼亚也走了。我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我一秒钟也没怀疑过,他这次决无生还之理。51
……巴枯宁动身前几天,马尔季亚诺夫来了,他的脸色比平常苍白,也比平常忧郁,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怀念俄罗斯,正在考虑回国的事。我们争论着波兰的起义。马尔季亚诺夫默默听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打算走了,这时蓦地停在我面前,忧郁地对我说道:
“请您别生我的气,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不论事情怎么样,您这是在使《警钟》走上毁灭的道路。您为什么要干预波兰的事……也许波兰人是对的,但是波兰的事应该由波兰的绅士管,您不必过问。您没有替我们想想。上帝保佑您,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请您记住我的话,我自己看不到了——我要回家了。我在这儿没什么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