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家宅精灵_1968年春(第19/24页)

一切都是随意选定的。假如费伊上的是另一所学校,假如她的父母搬走了,假如佩姬·沃森那天请了病假,假如她选的是另一个男孩,等等等等。一千个因素的排列组合,一百万种可能性,几乎每一个结局都不是费伊和亨利此时此刻坐在沙地上。

今晚亨利的神经格外紧张,他不停攥紧拳头又放开,扒拉泥土,朝河水扔石块。她拿着一瓶可口可乐小口小口地喝,等待亨利开口。他的计划是带费伊单独来河岸边,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就不知道了。于是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努力排解紧张情绪。他在沙地里前后晃动身体,拍打面前的什么虫子,硬邦邦地坐在那儿,活像一匹紧张的大马。他的痛苦让费伊生气。她继续喝可口可乐。

今晚的河水散发着鱼腥味,潮湿难闻的臭味有点像腐坏的牛奶加氨水。费伊想起有一次和父亲划着小船来河上。他向女儿演示该怎么钓鱼。钓鱼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渔民。在挪威,这是他的工作。但费伊对钓鱼毫无兴趣,连把小虫穿在鱼钩上都哭个不停,小虫绕着她的手指蠕动,刺破虫子时棕色的黏液会一下子喷出来。

此刻的亨利让她想起那条小虫:即将爆炸。

两个人望着夜色、氮肥厂的蓝色火苗、月亮、水面上破碎四散的反光。约百米外的河水里漂着一个瓶子。一只虫子嗡嗡飞过她的面颊。波浪有节奏地拍打河岸,他们在寂静中坐得越久,费伊就越是觉得密西西比河在呼吸:时而收缩,时而舒张,时而浪起,时而浪落,河水退去时爱抚着石块。

亨利终于转向她,开口说道:“哎,听我说。我想请你做一件事情。”

“好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他说,“能不能请你这么做。”

“尽管说吧。”她说,扭头望向他,看见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正眼看他了——多久?整个晚上?她一直在逃避他的视线,为他感到尴尬,有点讨厌他,此刻她发现亨利阴郁地皱眉瞪着她。

“我想……”他说,但停下了。他没说完这句话,而是飞快地凑近费伊,亲吻她。

使劲儿亲吻她。

就像那天晚上在操场上那样,费伊吃了一惊——被他突如其来的味道,他忽然迫近的温暖身体,捧住她面颊的双手的油腻气味。他的强硬态度让她吃惊,他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舌头不容分说地穿过她的双唇。他亲吻得像在打仗。她向后倒在沙地上,他伏在她身上,趴在她身上,依然捧着她的脸,肆意地亲吻她。他并不粗鲁,但占主导地位,咄咄逼人。费伊的第一个反应是退缩。但亨利抱紧她,用他的身体按住她。他们的门牙彼此碰撞,但他不为所动。她从未感觉到过亨利是个如此强壮和蛮横的男人。她在他的重压下无法动弹,但她忽然有了另外一些冲动——她觉得冷,装了一肚子可乐,需要打嗝。她需要挣脱束缚和逃跑。

就在这时,亨利停下来,他向后退了十几厘米,看着她的眼睛。费伊看得分明,亨利非常痛苦。他的脸皱成几个死结。他盯着费伊,绝望地瞪大了恳求的双眼。他在等待费伊反抗。等待她说不。费伊正要说不,但及时阻止了自己。后来,深夜里,在今晚的事情结束后,在亨利开车送她回家之后,她躺在床上直到天亮,回想整件事的时候,最让她困惑的莫过于现在这个时刻:她有机会逃跑,却留了下来。

她没有说不。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盯着亨利的双眼。也许,但她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也许她甚至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亨利继续下去,刚才的劲头全回来了。他亲吻费伊,舔她的耳朵,咬她的脖子。他的手向下摸,伸到两人之间,她听见几件东西被解开的声音:皮带扣,皮带,拉链。

“闭上眼睛。”他说。

“亨利。”

“求求你。闭上眼睛。假装你在睡觉。”

她再次望着他,他的脸就在十几厘米之外,闭着眼睛。某种东西,某种难以描述的欲望,燃烧着他。“求你了。”他说。他抓住费伊的手,引着她的手向下摸。费伊想抽出那只手,但几乎没有用力,反抗得非常微弱,最后他又说“求你了”,手上的力气变大了一点,她放松肌肉,让亨利做他想做的事情。他脱掉长裤,引着她的手走完剩下那段路,伸进内裤里面。她碰到亨利的时候,他猛地一跳。

“别睁眼。”他说。

她没有睁开。她感觉到亨利贴着她的手掌抽动,感觉到他滑过她的指肚。这是一种抽象的感觉,剥离了真实事物的世界。他的面颊贴着她的脖子,他耸动臀部,她发觉他在哭泣,轻轻地啜泣,温暖的眼泪在肌肤相接之处蓄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