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搜索与捕获_2011年夏末(第5/13页)

“不经常。你知道有多少种能治病的药物原先是为了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而研发的吗?简直就是制药业的驱动力啊。感谢上帝创造了男性性功能障碍。”

“今天早晨有什么理由要吃这么多药吗?”

“西蒙打过电话。记得西蒙吧?我的律师。”

“记得。”

“他通知了我一些消息。检方似乎在扩大起诉范围。他们今天加了两条新罪名。国内恐怖主义活动,制造恐怖主义威胁,诸如此类的。”

“你开玩笑吧。”

她拿起插在沙发坐垫之间的记事簿念道:“行为对人类生命造成危险,导致畏惧、惊恐或胁迫,或企图通过胁迫与威压影响政府的决策。”

“听上去很牵强。”

“布朗法官说服检察官添加了新罪名。我猜他今天一早忽然心血来潮,打算让我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萨缪尔觉得他的内脏一下子冻住了。他很清楚法官的这一波狂热从何而来,但此刻无法向母亲吐露真相。

“所以我今天很不安,”费伊说,“还有焦虑。因此只能吃药。”

“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西蒙说我不该和你说话。”

“实话实说,我对他的法律才能有些疑问。”

“他怀疑你的动机。”

“好吧,”萨缪尔看着鞋子说,“谢谢你让我进来。”

“你居然想见我,我很吃惊,尤其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你和西蒙的碰面?恐怕谈不上愉快吧。对不起。”

外面,列车吱吱嘎嘎地停下,车门嘶嘶打开,提示铃声叮咚响起,自动播报系统说:请远离正在关闭的车门。萨缪尔意识到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向他道歉。

“你为什么要来?”费伊说,“不打招呼,突然袭击。”

萨缪尔耸耸肩:“我不知道。”

电视正在播放丈夫的访谈,他差遣妻子去家庭装潢大卖场去买一件根本不存在的工具:石膏板卡尺。

“这些人不可能修复他们的关系,”费伊说,“因此转而修理最能代表婚姻的象征物。”

“我需要透透气,”萨缪尔说,“出去走走。”

“好的。”

他走到母亲面前,伸出手拉她起来,她抓住他的手,他摸到母亲枯瘦冰冷的手指,意识到这是他们多年以来的第一次身体接触。多年前她出走的那天清晨,她亲吻萨缪尔的额头,把脸埋进他的头发,他保证会写书,她保证一定会读。此刻是从那天起他们的第一次身体接触。抓住母亲的手拉她起身之前,他没有料到自己会想到这些,但碰到她的手像是攥住了他的心脏。他不知道他需要这样的接触。

“对,我的手很凉,”费伊说,“那些药的副作用。”她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去找鞋子。

离开公寓,她似乎醒过来了,情绪也有所恢复。这是夏末的一天,气候温和宜人。街上几乎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他们朝东走向密歇根湖。他母亲描述附近的房地产在经济衰退前如何蓬勃发展。上世纪初,这里是肉类加工和屠宰业集中的地区。后来这里荒弃多年,直到最近,仓库纷纷被改造成时髦的跃层公寓。然而,随着房地产泡沫破裂,翻新热潮也逐渐停滞。工程半途而废,建筑物改造到一半被扔在那儿。几幢比较高的建筑物旁还立着塔吊。费伊说她曾经在窗口望着它们用托盘吊起石膏板和木料。有段时间,这个街区的每一幢建筑物旁都立着塔吊。

“就像一个小池塘旁聚集了一群渔夫,”她说,“就是这种景象。”

但大多数塔吊后来都拆除了,没拆的也有好几年没动过地方了。因此,这附近依然空空荡荡,只有最稀少的一点人烟。

她说她搬到这儿来是因为房租很低,也因为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开发商蜂拥而至,她震惊不已,她气愤地看着他们开始给建筑物起名:大使俱乐部、绅士衣匠馆、飞轮社、里程碑、哥谭村。她知道一幢建筑物有了漂亮的名字,讨厌的人群就会蜂拥而至。年轻的职业人士、遛狗的、推婴儿车的、律师和他们的烦人精老婆。餐厅用降低特色和安全的主流方式重现意大利饭馆、法国小酒馆和西班牙酒吧。有机食品店,奶酪店和死飞单车店。她见过她居住的社区变成这样,全城最新的雅痞巢穴。她担心房租会上涨,担心会不得不和邻居交谈。后来住房市场崩溃,开发商销声匿迹,漂亮名字的标牌在风雪中逐渐剥落,她不禁喜出望外。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欢欣鼓舞,这是隐居者渴望的孤独和主权。这个废弃街区属于她。这其中有着巨大的愉悦。